啸海转身,不着痕迹地躲掉了肩头的那只手,“顾兄,来的倒是很早啊!”
顾枫白没有介意啸海的无礼,而是笑着把手伸向铭华,“张夫人,又见面了,你好!”
铭华对上次顾枫白“啃手”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犹豫着伸出纤纤玉指。
顾枫白捏住她的手指,想故技重施。没等到他吻下去,另一只粗壮的手斜插过来,握住了他,“顾律师您好!真是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啸海一看,得了,他心里的主角今天晚上算是到齐了!
没错,来人正是古德辉。
铭华的脸色变得煞白,被啸海和顾枫白看在眼里。
“怎么?是不是衣服太单薄了?”啸海揽过她的肩头。
铭华定了定神,伸手拍了拍啸海的手,“我的确有些不舒服,我们去坐一下吧!”
“好!”啸海转向另外二人,“不好意思了,内子有些不适,失陪了!”
啸海带着铭华走向雅座,他明显感觉出身后有两道冷飕飕的光芒。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因为铭华的状态恐怕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啸海招呼女伺,让她给铭华倒了杯热茶。
铭华喝下热茶之后,突然低声问道:“我会不会是误会他了?或许他跟你是一样的……”
啸海知道她在说古德辉,可是啸海没有回答。
既然铭华能认出古德辉;那么古德辉也是一样的,即使她做了容貌上的改变。
古德辉之所以没有当场拆铭华的身份,恐怕是也对铭华现在是否还坚持革命持有怀疑的态度;当然也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想钓出啸海的破绽。
啸海想通这些之后,拍了拍铭华的手,“你不要多想了,他既然没有在刚才戳穿你的身份,我们也最好静观其变。”
铭华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两个人的悄悄话很快被面前的阴影打断了。
啸海抬头一看,竟然是古德辉站在自己的面前。怎么还追了过来?!
“天颢老弟,我能小坐一会儿吗?”古德辉自说自话地坐下了。
啸海笑了,“古兄,见外了!”
铭华此时心也镇定下来了,手搭在膝上,挺直了腰背,端庄地点头示意,就像一个真正的官太太那样带着几分矜持和做作。
古德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妆容华贵的女人,“不知弟妹贵姓?”
铭华掩口笑道:“古先生,说笑了,免贵姓余。”
古德辉眼神一闪,“哦?是两横一竖的于吗?”
铭华微微一笑,似在嘲笑他的粗鄙,“当然不是,是‘送寒余雪尽’的余,季豫先生是我本家叔叔。”
听完这话,古德辉愣了,显然不知道这季豫先生又是哪位。
啸海解释道:“季豫先生就是北平辅仁大学的国文系余嘉锡教授,与内子颇有渊源。论礼,我们夫妻二人应唤他一声叔父。”
这话可把古德辉说得表情尴尬。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认识啸海口中之人。
这是啸海和铭华早就商量好的。余嘉锡先生是《清史稿》的编纂者之一,与文家骅交情甚笃,正好借来“扯大旗”。
他只能尴尬地笑道:“大家闺秀,弟妹是个大家闺秀!”
铭华矜持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三人各怀心思,无话可说,正巧金龙带着陈桂香过来解了围。
“怎么?天颢终于舍得让我们大家一睹尊夫人的芳容了?”金龙开口就打趣啸海。
在他身旁的陈桂香轻轻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啸海和铭华脸上挂着同款客气的笑容,倒是一旁的古德辉看见金龙脸色大变。
铭华毕竟和金龙打过交道,知道他的喜好,自然放低姿态:“大哥说笑了,小妹粗鄙之人,本来是不敢给我家先生丢人的,现在您这样夸我,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金龙被她这一声“大哥”叫得舒坦,“对对对,还是我妹妹会说话!”
在一旁的古德辉脸色由青变白,又从白变红,似乎对铭华的身份也不如刚才那么肯定了。
铭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嫣然一笑。
突然,众人听见一阵清脆的敲杯声,梅乐和登上了主席台,发表新年致辞。
梅乐和掌权中国海关多年,对英国而言是有功之臣,被英皇授予了勋爵。现在,他已经是总税务司,兼管债赔款项的职务,就职于南京政府。但他发迹于江海关,所以每年江海关的新年还会将他请回来充场面。
梅乐和走下主席台,今晚真正的主角程建勋携其夫人宣布晚宴开始。
刚才三三两两跳舞的人们都停下了;只见会场上的男仆女伺把美酒佳肴像流水一样摆在了两边长桌上,人们各自取拿,非常洋派。
铭华没见过这种和中国传统的圆桌饭、铃兰宴都不一样的西洋冷餐会,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啸海也不敢把铭华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二人都没有起身。
金龙挥了挥手,扈从立刻会意,从冷餐台上取了甜点与香槟,送到这一桌上。
桌上三男两女,共同举杯。
啸海、铭华与金龙、陈桂香互认兄弟姐妹,显得古德辉格格不入。
宴会持续到将近午夜,铭华实在担心冬至,悄悄拽了拽啸海的衣袖。二人借故先行离开。
回到家,啸海照例让黄包车把保姆送走;铭华把冬至哄睡,洗干净了妆容,忧心忡忡地坐在了啸海身边。
“华姐,你有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