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煦不仅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而且从小各方面受到万众瞩目,在他表现出了音乐天分之后,更是有无数神童,钢琴王子的美誉被冠到他头上。哪怕再温润谦逊,他也知道自己的资质天分是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的。
但直到看过阿洛的演奏录像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沈清煦倒也不至于卑劣地生出嫉妒心来,只是忍不住好奇并惊叹于那样平凡普通的家境中,竟能诞生出这样绝无仅有的音乐天才来。
她并不是拥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只能说得上清秀,但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无论何时都挺得直直的脊背,她脸上那种沉静的表情,眼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仿佛谁也不会被真正被她放在心上。
尤其是她琴声中表现出来极富有灵性的特质,更加让人忍不住被吸引,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的世界。
只是沈清煦也没想到,她会与其他华国同学起了冲突。
想到这,少年微微笑道,“我可以和你试一试四手联弹么。”
阿洛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很修长漂亮,是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她点了点头,“可以,你想弹什么曲子?”
别看阿洛在传闻中表现得不善交际,对人冷淡,但事实上对于音乐上的纯粹交流,阿洛来之不拒。
四手联弹是钢琴二重奏常见的形式之一,因为相较于独奏更具有趣味性还能激发演奏者们对音乐的学习兴趣与热情,还能培养音乐表示力,在音乐学院里经常会出现,学生以此作为练习。
沈清煦看了一眼钢琴上放着的乐谱,说道,“就这首舒伯特《军队进行曲》吧。”
《军队进行曲》作于1822年前后,是钢琴联弹曲《军队进行曲》中的第一首。它不仅具备着一般进行曲激昂的节奏,更富于引人入胜的优美旋律,清新自然的和声织体和色彩斑斓的转调手法,使得它成为通俗钢琴曲中出类拔萃的不朽之作。
听他们要四手联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部分人是冲着最近学院声名鹊起的华国天才留学生‘钟’来的。更多是对四手联弹感兴趣。
相比于钢琴独奏,四手联弹不仅仅是多了一个人来弹那么简单。它虽不能像独奏那样可以让演奏家肆意挥洒淋漓尽致,但是却能让琴声更加富有层次感立体感,仿佛吃到了夹心饼干一样让人感到愉快。
琴音响起,活泼轻快而又充满喜悦胜利的旋律流淌在礼堂里。
沈清煦心里装着其他事,不过这首曲子他曾经翻来覆去练习过很多遍,甚至在许多官方活动场合中表演过,所以十分从容不急不缓。
阿洛眉心微微蹙起,他看似完美的配合,在阿洛感知来就像是本该涂抹五彩斑斓的画纸出现大大小小的黑色脏污。
她落在黑白键上的手指跳跃的速度越发加快,沈清煦有些心惊,甚至是无措。
这场四手联弹逐渐变为了阿洛一个人的独奏,沈清煦始终无法跟上她的速度。她让八十八个琴键都发挥到了极致,以一种骇人的速度,一个错误音符都没有,如同在炫技一般。这首《军队进行曲》仿佛不再属于舒伯特,而被阿洛重塑了内里的灵魂,也打上了深深的个人烙印。
阿洛用绝对的速度碾压弹奏了这首曲目,同时也击垮了沈清煦在音乐上的所有骄傲,一曲结束,高下立判。
少年俊秀的脸庞苍白,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同时还要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能进到这里来的无不是在音乐上有着优秀造诣的人,也不会听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沈清煦这是冒犯了他的搭档,一位真正的音乐天才。
阿洛淡淡道,“该专注音乐的时候,你在想别的事情。”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沈清煦内心生出一种羞愧来,他想起在最初学习音乐时老师说的,四手连弹是考验对音乐的专注。
他想借着音乐与阿洛近距离接触,想他们同为华国公派留学学生之间的纷争问题,唯独忘了音乐,理应是最纯粹的东西。
声音是情感的载体,四手联弹在共同合作时,双方都必须同时做到神情专注、情绪积极。如果一方缺少兴趣,就不可能有热情、有积极性,这时的合作双方在演奏时也就不可能同时做到精神饱满。
那么,声音作为情感的载体,就不可能表现出生动活泼的音乐形象,更谈不上感染力、表现力了。
沈清煦微微低垂头,语带愧意道,“我代黄萱,高秋雨她们向你道歉。”
阿洛看着他,神色冷漠道,“你耽误了我的时间。”
说罢起身和乐团的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