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密把苏大拿送出门的时候,苏放还在那里皱着眉头等着。
“苏先生,有——有啥事?”苏大拿先开口了,但语气里却是客气又疏离。
苏放先看了看程密,又看了看苏大拿,他本想去苏大拿家再说的,但看这意思,苏大拿并没有要邀请他去。
他嗫嚅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叔,我想借你点银子当盘缠,这不马上该启程去秋闱了嘛。”
苏大拿捻着胡须,问道“这是考——考第几次了?”
苏放双手抱拳,鞠躬答道,“算上前几年开恩科,有六次了。”
苏大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唉!当——当年我就不太——太赞成你家科——科举,果然浪——浪费多少银——银子了,有这钱多买——买几亩地,多好——好,你爹糊——糊涂!”
翻身,哪那么容易?!
作为穷人,没有自知之明,还砸锅卖铁,把身家性命都赔上,真是得不偿失。
“叔也爱——爱莫能助!我劝——劝你放弃。”
苏大拿那眼神里满满的鄙视让苏放很受伤。
自己初中秀才时,苏大拿还把自己看得那么高,让自己去教他家小儿子、教他孙子,帮自己办起学堂,借过自己盘缠……
现在看自己一直没中,前面又出了学堂中毒的事,他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也太现实了!
苏放满满的不甘心,他已经尝到了做秀才的甜头,只能往前走,哪能再继续过种地的日子。
程密看苏大拿走了,也打算回家了,最后看了眼苏放,没想到他正盯着自家大门瞧呢。
碰上程密的眼神,他赶紧转头走了,不过不是朝家的方向,而是朝县城的方向去了。
苏放打算去县里看看儿子苏源,顺便看看能不能在那碰碰运气,找点门路。
程密领着苏小能回家关了院门。
院子里,苏啸正带着孩子们吃早饭。
苏啸有这白来的早饭吃着,颇是不好意思,他嘴里含着饭菜,也不忘给程密一个感恩的眼神。
程密路过苏啸身边,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神情,“行了,行了,好好吃吧,吃完了洗碗收拾桌子。”
然后程密就领着苏小能进了屋子。
苏啸察觉到娘子对自己的轻视,手里的饼都吃着不香了。
他暗暗打算今天继续好好表现,讨好娘子。
那边两人一进屋,苏小能就神色冷淡地跟程密说了第一句话。
“你已经是我今年拜的第五个师傅了!”
短短两个多月就换了五个蒙师?看来苏地主家还真是不差钱。
这苏小能虽说是苏地主的长孙,养得也着实嚣张跋扈了点。
“看样子这五个你一个都不喜欢?”
程密没让苏小直接再院子里和柱子他们几个玩,而是打算先跟他谈个心。
“说不上喜不喜欢,但我知道你们无论开始保证得多好,后面总会突然就不教我了,然后再换个新的过来,跟我爹娘一样,大人就喜欢玩消失。”
苏小能小嘴一撇,脚使劲踢着地面,把硬土地愣是踢起一层灰。
程密记起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看来这孩子是缺乏父爱母爱了。
确实,程密也不敢保证自己过几天还能接着教这孩子,他还真是比一般孩子看得通透呢。
所以,程密也不会违心地跟他讲“我会一直教你的这种话”,她打算换个角度谈。
“你爹娘是不是快回来了?”
听了这话,苏小能眼睛亮了。
“对的,我三叔结婚的时候他们就回来。”
苏财主家的一大产业就是贩卖蚕丝,周边村民都会将生丝卖给他家。苏小能的爹娘常年在外跑货,所以苏小能虽说是地主家的孩子,却也是个经常见不到爹娘的可怜孩子。
爷爷再好也比不过亲爹亲娘呀!
“你和柱子他们几个不许打架,不然过几天我要向你爹娘告状。”
听程密拿他的爹娘做威胁,苏小能立马跺着脚表示强烈抗议。
“爹娘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能拆我台呀。我答应你,一定不跟他们几个计较!”
说罢,就拉着程密的胳膊撒起娇来。
“求你了,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程先生!”
程密点一点那小鬼头的鼻子,“行,看你这么乖,一定不给你拆台,叫我迷死程吧。”
苏小能小嘴咧到了耳朵边,“没问题,迷死程。”
“其实,他们几个我压根没放在眼里,以后我可是要像我爷爷一样当大地主的!”
苏小能眼睛直直地盯着院子里在玩滚泥球的几个,露出一脸的鄙夷。
程密噗嗤一声得倒是也没什么错。
“不能小瞧人呀,万一他们翻身也当地主了呢!”
苏小能一脸地趾高气昂,“哼,我爷爷都说了,地主家的儿子还是地主,打铁家的儿子终归还是打铁的,想翻身,没那么容易的!”
虽说苏小能这话不好听,但程密却跟他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行,无论怎样,你在我这,都不许跟他们计较,未来的小地主。”
不得不说,这地主家的孩子脑瓜子就是通透,跟大人打起交道来比那几个娃娃是强多了。
巳时一到,大牛和铁憨也都来了。
程密就带着七个娃娃排练起来,有了前面的谈心,苏小能也没跟他们几个闹别扭,只是不冷不热地参与着排练。
孩子们前面刚搞完了童子秀,马上又投入排练,多少还是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