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地很快。
起风的天,云层也多,不过酉时未至,天色便暗沉了许多。
午后管家过来了一趟,照例是问询一下言笙的腿可否好了些,并又是一番叮嘱交代,苦口婆心的。
言笙耐着性子听了,照单应了,管家才拢着袖子嘀咕着回头,就见嬷嬷托着衣裳进门,诧异转身,“小姐……这是要出门?”
这几日还叮嘱她少些走动,好生养着,这边也笑呵呵着保证了,怎地自己还没出院子呢,这位就忘了?之前这位主子乖顺得很,半点不用人操心的,怎的如今倒是突然……
言笙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苗家姑娘今早递了拜帖。”
“如此隆重的方式相邀,不好不去。”
“之前就闹得有些不愉快……虽说咱不怕她家,但朝堂之上,哪怕多个点头之交,也总好过多个敌人不是?”
她摸着鼻子,有些讪讪地解释着,管家弯着脊背,突然瞧瞧抬了眼皮子去瞧她,这姑娘……之前可不会想的如此之多。
不过,即便她不说这么多,主子的事情自己也不好插手,所谓苦口婆心的劝,也只能是劝,做不得主。
于是他稍稍后退一步,弯腰,道,“是,老奴为您安排马车。”
言笙点头,背着手的样子,像极了温缓的猫儿装着老虎模样。
莲在一旁看地掩嘴偷笑,言笙回头瞪她一眼,她赶紧转身掏了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桌子……
……
暮色沉凝的时候,下起了雨。
并不大的雨,却细密,随着风乱飞,打了油纸伞也没什么用,偏生就从伞底下飘进来打地脸上都冰寒一片。便只是从马车至茶肆门口的那一小段距离,睫毛上湿漉漉的都是雨水。
言笙收了油纸伞,站在茶肆门口檐下对着车夫挥了挥手,“您回吧,我自个儿回去就成。”
车夫似乎不大愿意,管家亲自交代好生照顾着,他自是得守着,“二小姐您先忙,小的多晚都等。”
雨很是细密,车夫穿着蓑衣,那雨水飘忽在眼睑上,眼睛都睁不开。言笙自知今夜注定有事发生,自是不会让车夫等着,只坚持道,“无碍,您先回吧,彼时蹭苗家姑娘的马车回去就成。”
“姑娘家说说体己话,指不定要到何时,正巧您回去同我院里的丫头说一声,别候着,自个儿早些歇息便是。”
啧,自己也愈发地不要脸了。
明明是来赴鸿门宴,却连姑娘家的“体己话”都搬出来了,怕是那苗家姑娘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体己话?
呵呵。
这蹭别人的马车回府,那别人家车夫不也得等着么?心中腹诽,可主子如此坚持了,车夫也不好说什么,何况还交代了差事,便只得应着,“那成,二小姐您仔细着您的腿,别累着。”
言笙站在廊下,眉眼被雨水淋湿,素白的小脸在背后氤氲的灯火里,有种江南水乡的婉约,漂亮又清冷。
那车夫怔了怔,收回心神,才讪讪驾车离去……在之前就听闻那位王妃很是好看,如今见这位二小姐模样,倒是多信了几分。
言笙看着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抖了抖袍子上的雨水,对着身后早就俯首等候着的小二说道,“苗家姑娘可到了?”
那小二半侧了身子引路,“已等候多时,客官随我来。”
苗小小的确已经到了许久,天还未下雨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心中隐隐按捺不住的欣喜,令她有些坐不住,之前就出来看了好几趟,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皱着眉开了门出来,正巧见到随着小二一同上楼的言笙。
第一眼倒是有些不敢认。
小二已经开了口,“苗姑娘,您等的客人到了。”
比之前所见白了许多,今日天寒,瞧着还沾着雨水显得更白了,像冷玉,白皙、剔透、莹润,带着点高贵和疏离。
脸还是那张脸,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苗小小一愣间,言笙抬头看去,倒也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位姑娘……似有些不同,看来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言笙终究是不知这隆阳城水深,纵然她觉得此事已过,但既然秦涩插了手,便是秦涩不说,旁人为了讨好秦涩,也自然会摆出该有的态度来,是以,这段时间苗家的主仆大体上都是不好过的。
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苗小小。
隆阳城的千金小姐本就瞧不上她这样身份的丫头,如今,有身份的大家小姐自是同她玩不到一块儿,而身份差不多的小姐们,又因为畏惧言王府和瑞王府,也不敢同她交往过密。
她成了被各方排挤在外的那一个。
这一点,言笙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她看着精气神明显有些不济的苗小小,只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啊。”
短促,突兀,漫不经心的,落在苗小小耳中,只觉得刺耳的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勾着嘴角,将人往里请,“这言王府二小姐倒是让人好等……请吧。”
左右,过了今夜,怕是这位小姐在隆阳城……也该待不下去了。
她眼中神色过于犀利,言笙挑了挑眉,没说话,只对身旁小二点头致谢,“麻烦您了,您先去忙吧。”客气,有礼,虽说带着冬日烟雨的疏冷,却温婉得很。
小二一愣,脸便红了,他们这种身份,极少有此礼遇,不由得多看了言笙几眼,这几眼一看,脸便愈发地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离开。
苗小小站在门口看着,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