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绵延不绝,整个天幕沉沉地压着,雨幕之后,似有马蹄疾驰而过,却又听不明晰,隐约之间,似幻觉。
苗小小缩在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都说……知道越多的人,越是活不久,这样的场合,她只想做个聋子或者瞎子,她……一点都不想听到看到!
可言笙没让她走,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刷什么存在感,只能心惊胆战地听完了全程。
听完才更觉惊悚,千刹门……她到底有多幼稚,才想着不过几个小混混,就算事发也好对付?
“既然都听完了……”言笙看上去愈发困倦,懒洋洋掀了眼皮,说着语焉不详的话,“还不出来?”
苗小小一惊,下意识朝外看去,就见门外拐进一人,一身黑色锦袍,借着院中渐渐亮起来的光线,依稀可见是个熟人——西承。
西承嘿嘿一笑,笑意带着点痞气,舔着脸进来,走到言笙边上,弯腰,鞠躬,“笙小姐。笙小姐何时发现属下的?”
“你来的时候。”西承其实来得很快,自己刚“醒来”没多久,西承就到了,估计见自己安全无虞,倒是也没有露脸,只在一旁看着。
闻言,西承面色一僵,讪讪地,被这么轻易发现,总觉得很打击人,还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打击……
“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事才对。”她指了指三娘,“这人,你妥善安置了去,寻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别太招眼的就成……也不必如何伺候着,至于地上这个……杀了吧。”
西承一怔,拱手,“是。”眸色却是一凝,这人的伤……他目光落在那白袍人身上,全身笼罩在白色的长袍之中,什么都瞧不见,只看得到身材应是颀长,这般打扮倒也是少见,言王府的人?
长袍带帽宽袖,袖中露出一截卷曲起来的鞭子,黑色的长鞭,很普通的模样,可……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伤口的诡异之处,那鞭子……怕不是凡品。
他在看白袍人,白袍人也偏头看他,说是看,其实也不大正确,对方并没有抬头,只是脸朝西承的方向侧了侧,巨大的兜帽之下,连一点点肌肤都瞧不见。
可就那轻轻的一侧,却带着令人呼吸一滞的压力,宛若实质沉甸甸压在头顶,如此看来,言王府怕是驾驭不了这样的人物。
西承心神微敛,拖着一个带着一个,出了门。
烛光微微一晃,残烛将灭。
屋里只剩下了四人,苗小小自知躲不过去,看着言笙,搅着裙子期期艾艾地,“我……”
“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被逼迫的。我知道。”少女言笑晏晏,眯着眼的模样,嘲讽而讥诮,她缓缓起身,走到苗小小对面,嗤笑,“你想说的是不是这句话。”
“苗小小,这话……你自己信么?”
“我……”
“苗小小。”少女敛了笑意,低头看她,背着光的眸色浓黑如墨,像无边黑暗海域,“你知道,那件事之后,你爹做了什么么?”
“他来到言王府,哭着跪着让我饶你一命。”
父亲?!苗小小瞳孔睁大,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言笙,企图从她的眼中看到一点点的戏谑或者玩笑,可惜……没有。
这时候的言笙,前所未有地认真。
“堂堂七尺男儿,在朝为官头顶乌纱帽,跪天跪地跪陛下跪父母,跪不得旁人。可为了你,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言王府书房里,求我饶你一命!”
言笙低头俯视已经一脸震惊的苗小小,言语铮铮,“苗小小,宣仪郎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以为你是官宦之女,在隆阳城足矣拉帮结派耀武扬威,欺负一个不得宠的王府嫡女,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王府嫡女’四个字的分量!你自己想想,你出事后,你的好姐妹言紫凝,可去看过你?”
“你若还是不知道分寸,你爹辛苦多年经营,不够你一次折腾的。”
“今日,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请你从今往后,但凡我所到之处,你……退避三舍!”
俯视着的少女,眸色犀锐,认真起来的样子锋芒毕露,再无一丝半毫的倦意与漫不经心。
高高在上的样子是言紫凝所没有的贵气。
像是融入了骨血里,旁人学不来。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苗小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往日不过是对方根本不屑对自己出手罢了……若是真的要出手对付自己,怕是都不用惊动官府,自己……就没了。
她惊魂未定,一边后悔自己的莽撞令父亲受辱,一边又心惊言笙同传闻中截然相反的实力,最后颤颤巍巍地起身,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扶着门出去了。
“主人……”白袍人侧身转向言笙,迟疑,“主人不担心她将此处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么?”
说出去?
苗小小若还有些脑子,自然知道今夜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该说,今夜……她就只是邀请了言王府的二小姐吃了顿饭,为当日的事情道了个歉,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言笙摇摇头,“她不会……倒是你,如今该同我说说了,你又是谁?”
深夜跟随,现身相救,可见并无恶意,但一口一个“主人”,听着实在变扭地很,她可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样厉害的属下。
“主人,属下名讳‘無’,是无极宫左护法。”
“无极宫?”刚走一个千刹门,又来一个无极宫,今夜是江湖人倾巢而动的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