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却有惊雷炸响,“放屁!”
素来温润有礼、霸气不足的男人,这一刻面容之上是骇人的气势,脱口而出市井之言,“放屁!你才是嫡——”
“宫儿!”
亟待脱口而出的话,却被老王爷的厉声呵斥给生生打断,老王爷面色从未有过的骇然,站在他身旁的言笙只觉得对方的身体都在颤抖。
最令她在意的,却是父亲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果然,言紫凝也注意到了,愣了愣,“我才是……什么?”
“没什么。”言御宫咳了咳,似乎为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市井之言懊恼,耐着性子解释道,“为父也是为你好,在为父眼里,本就没有什么嫡出、庶出,你只要记得你出生言王府,是言王府的大小姐就行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为父会接你回来。”
“这些也就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如今你若留在这里,这件事便不会过去。还是你想说,你情愿背着这样的污点,苟且偷生、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苦口婆心的样子,还是之前的慈父模样。
言紫凝沉默,事情闹那么大,皇后娘娘派了将军夫人过来表达意思,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如今,冷静下来的她并不确定自己铁了心要进贤王府的话,对方到底愿不愿意。
若是不愿……这件事纵然言王府有心,也成不了。
到时,自己怕是里外不是人。
她沉默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转身,闪身避开了言御宫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门被打开,外头明晃晃地光线迎面照来,她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抬手遮了遮眼睑,脑子里,一闪而逝的什么念头,快得抓不住——方才,父亲未说完的又是什么呢?
……
随着言紫凝的离开,屋内气氛有些尴尬,言御宫目光躲闪地看了看言笙,见言笙面色如常地站在老王爷身旁,他才咳了咳,对着老王爷道了声,“无事的话,儿子先走了。”
老王爷点点头,没说话,疲惫地往回走,言笙沉默地在一旁搀扶着他,不说话。
一直到言御宫消失在门口,等到老王爷安安稳稳坐好,她才冷不丁开口,“他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你才是嫡女’吧。”
老王爷豁然抬头,直直撞进少女的眼眸,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是有着淡淡嘲讽的了然,和一片局外人一般的……淡漠。
言语清冷,面容清隽,是镌刻进了骨子里的贵气,那是源自血脉中的气质,旁人模仿不来。
老王爷怔怔看了许久,才猛地回神,咳了咳,“瞎说什么呢?这事儿还能作假啊……”眼神不自觉地闪躲,这丫头,果然比紫凝聪慧、敏感太多。
是啊,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纵然由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但方才暗沉的光线里有些东西并不明晰,从言紫凝的角度也许很难看到,但言笙看到了,言御宫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
还有那句,你才是嫡,那个发音到一半就被厉声呵斥住的嫡,到底又是哪个嫡?
可有时候,若是没有别的答案,那么,那个唯一的答案,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的。
她……言王府的嫡出二小姐,不是嫡出,言紫凝,才是嫡出的大小姐,言王府真正意义上的,千金小姐。
原来,终究是她占了言紫凝太多。
她在老王爷对面坐了,没有同他辩驳,只是慢条斯理地沏了茶,姿态优雅,神情自若,半点心思都瞧不出来,她将茶杯递过去,“所以,我是谁?秋姨娘的女儿?”
她同秋姨娘没有什么交集,为数不多的回忆里,这女子怯弱得很,见着了自己都是远远避开的,唯一一次可以成为接触的,便是自己伤了腿,她来探望。
谨小慎微的模样,关切里带着紧张,眸色中还有奇怪的神色,纵然汤药被自己堂而皇之的借由猫儿作乱打翻了,也没有半句怨怼。
所以,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女儿么……
老王爷沉默,半晌,却知道今日不说一些什么定是过不去的,只摇了摇头,“不是。她……不够格。”
不够格?言笙诧异,对方说这话没有半点情绪的模样,就像是阐述一个客观的事实,不是言王妃,不是秋姨娘……那自己又是哪里来的?
再问,老王爷却是沉默得喝茶,再多一个字都没有了,态度坚决、明明白白地表示,不会说。
被逼急了,才有些懊恼地说道,“别问了,你爹娘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捡到了在言王府门口的你,就这么养着了。”
言笙明显不信,就这么捡到一个丢在门口的弃婴,您老就大费周章狸猫换太子,将王府亲生的女儿当庶出的,而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却当做嫡出的养?
如此一番折腾又是为何?
只是,之后老王爷真的只字未说,只一个劲地喝茶,生生将茶喝出了酒的气势,灌地豪迈又沉闷。
一个字也撬不开,言笙无奈,却也知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这件事已经藏了十几年,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就被自己问出来,反倒要好好考虑一下真实性了。
她起身将候在廊下许久的黎叔唤了进去,才转身离开。
……
而在此之前。
言紫凝失魂落魄地走在回院子的鹅卵石小径上,丢了魂一般。
阳光刺目,她下意识眯着眼,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又晃过暗沉光线里,言笙那张精致白皙地有些过分的脸,真的是……和自己没有半分相似,倒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