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头颅蹦跳着弹了几下,然后滚到了浮云的脚边。浮云迟疑了一下,伸手把它捧了起来。这是一个髡头脑袋,是鲜卑人的脑袋,满脸的大胡子,嘴巴大大地张开着,仿佛还在凄厉的惨叫。
啊……
凄厉的惨叫声由远而近,霎时清晰地传进了浮云的耳中,浮云大骇,忙不迭地丢掉了脑袋,捂起了耳朵。一个躯体重重地摔落在浮云身边,鲜血连着内脏倾泄而出。
浮云蓦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一个亲兵,一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亲兵,他死了,被敌人一刀切开胸腹死了。浮云默默地看着,面无表情,既没有悲痛,也没有仇恨。那个髡头脑袋此刻就躺在自己亲兵的肠子里,张开的大嘴仿佛在吞噬着滚烫的鲜血。
浮云缓缓爬起来,俯身从那个亲兵手上拿过战刀,轻轻地把他一双痛苦的眼睛阖上了,“兄弟,你走好。”
浮云摇椅晃地站起来,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突然举刀狂呼:“兄弟们,杀啊……”
“大人,增派援兵,增派援兵。”度普大声叫道,“浮帅已经支持不住了,再不派援兵,我们的人就死光了。”
张白骑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在木台上来回走动,一言不发。他就这样背着手,在木台上走了一下午,不知疲倦地走了一下午。
“大人,我带中军的三十人下去支援一下,把鲜卑人打下去。”王当焦急地说道,“现在鲜卑人的攻势很猛,现在拒马阵已经被鲜卑人拆掉了一半,如果再不把他们击退,到了半夜,这拒马阵就要被鲜卑人拆完了。”
张白骑抬头看看战场,问道:“那里还有多少人?”
“大概还有四千多人。”度普以为张白骑要派援兵了,急忙说道,“此时增援,还能稳住半个拒马阵。”
张白骑想了一下,挥手说道:“命令各部,立即在高处点亮火堆,连夜再战。”
“大人……”黄庭怒声说道,“士兵们不吃不喝,再打下去,就要死光了。”
“我们不吃不喝,鲜卑人难道就吃就喝了?”张白骑冷笑道,“士兵们口袋里都有干粮,随便吃两口就可以再战,没有水,敌人的血难道不能喝?”
“命令浮云,誓死血战,绝不后退。”
“大人,这样打下去,屯田兵要死绝了。”
张白骑突然惨然一笑,指着山下列成方阵的两万大军说道:“你以为这一仗打完后,我们还有人吗?”
王当和度普黯然不语。
“把这一万人打完了,这两万人也就知道,此仗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想要活命,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
张白骑目光森冷,他指着大军后方大声说道,“前面是凶残的鲜卑人,后面是滹沱河,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与其逃跑掉进河里淹死做个胆许,还不如为了大汉,为了大将军,轰轰烈烈地战死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再战,战死为止。”张白骑猛然回首狂呼,“擂鼓,给兄弟们助威。”
…………
栩隗岭上,拓跋武坐在火堆旁边,专心致志地用一把jing制的小刀割下一片薄薄的鹿肉,然后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战场上,鲜卑人和汉人的屯田兵打了差不多一天了,但拓跋武一点担心都没有。鲜卑人骁勇善战,汉人屯田兵不堪一击,今天晚上。他们一定可以消灭这些汉人的。
只要消灭了这些汉人,晋阳的财富就等着他们了,为了晋阳的财富,必须消灭眼前的汉人,眼前的汉人只是作最后的疯狂,根本不足为虑。
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所以,鲜卑人的伤亡拓跋武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拓跋凯斜躺在对面,闭目养神。拓跋敦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大人,豪帅,这屯田兵比胡才的虎贲军还强横,不狠狠地打他们一下,他们是不会撤退的。大人,让我带人冲上去吧。”
拓跋武就像没听到一样,低头割着手上的鹿肉。姿势优美,仿佛是个绅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拓跋武是个汉人。
拓跋凯眯着眼睛看看他,挥手道:“命令骑兵都歇着吧。”
“豪帅……”拓跋敦怒睁双目,高声吼道,“再不支援,拓跋云的人马就打完了。”
“打完了好。”拓跋凯翻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低声说道,“打完了好。”
拓跋敦气得大吼一声,望空劈出一拳,怒气冲天地走了。
…………
徐晃带着两千士卒缓缓走近了火光冲天的战场。
屯田兵望着徐晃的战旗,先是一愣,接着是敬佩,再接着是热血沸腾,举臂狂呼起来。徐大人回来了,他和我们一样,要誓死血战。
“视死血战!”
“杀……”
屯田兵的将士们疯狂的叫了起来,他们感觉到热血沸腾。
早上,当徐晃带着雁门关士卒穿过战阵回去的时候,许多屯田兵将士都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
徐晃走了,雁门关的汉军走了,他们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丢弃了雁门关,逃脱了鲜卑人的追击,把死亡留给了屯田兵,把生存留给了自己。但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徐晃就带着雁门关士卒又回来了,他们没有独自逃生,他们象兄弟一样,回来和自己共同战斗,共度生死。
屯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