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蕊生起初觉得炎颜否认跟沈煜云相识,大约是不好意思,可她看炎颜这性格,又觉她不似做作之人,倒像是这俩人真没什么。
而且豪蕊生从炎颜提到沈煜云的言辞态度里隐约感觉,她好像还挺讨厌沈先生。
莫不是沈先生太心急,得罪了佳人?
炎颜看出豪蕊生目带探究,无奈道:“大小姐是聪明人,我说话也不爱绕弯子。你早晨见着我那会儿,是因我受制于大爷,没办法才跟着他。我与他当真没任何关系。你求他办事,要想从我身上打主意,那就是白费功夫。”
豪蕊生挑眉看着她。
没想到炎颜如此坦诚直白,她颇感意外。
凭沈煜云的本事和豪府商队大爷的身份,整个鹿吴城多少人做梦都想巴结沈煜云。
莫说这姑娘是她亲眼看见被沈煜云带进府中的,就是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找尽了由头都要攀上他。
这姑娘行事诚实磊落,倒也难得。
豪蕊生对炎颜顿生好感:“你是毕师傅的徒弟?那你也会做菜吧?不如你就别回去了,陪着我说说话儿,晚饭时候就用我这边的小厨房替我烧顿便饭了事,也省得我再差人去劳动你师父。”
炎颜爽快笑应:“好啊!”
正好瞌睡给了个枕头,她正想接近豪蕊生。
俩人正闲叙,外头有丫鬟捧着个垫着红绒布的托盘进来。
丫鬟对豪蕊生福身行礼:“这是新收上来的小姐们的手笺,讨大小姐赏吉祥。”
豪蕊生看见那厚厚一沓红手笺就脑仁疼:“这么多谁写得完?我又不是开书局子的,拿去找墨宝斋的王相公写去!”
小丫鬟有些为难:“墨宝斋这两日未开张,听闻王相公家中高堂新近辞世,他的铺面恐要暂时关阵子门了。”
墨宝斋是山海界售卖文房器物铺子的通用名,有的墨宝斋除了贩售笔墨纸砚,也兼代人写书信,状子,问签八字等书写营生。
豪蕊生说的便是后者。
经小丫鬟这么一说,豪蕊生更头疼了,揉着太阳穴犹豫:“要不……拿去让老爷写……”
小丫鬟愁眉苦脸:“老爷这段日子为千人宴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上回送去那一叠,婢子现在都还没拿回来呐。”
旁边炎颜听得也是无语。
这位大小姐绝对是被她老爹娇惯大的,连新娘赐福的吉祥笺都让老爹代笔,这惯的都没样了。
炎颜觉得自己若在豪蕊生身上下点功夫,说不定那事就能成!
心下有了计较,炎颜抬头笑道:“不过几张吉祥笺,我来写。”
豪蕊生满眼惊喜:“你会写字?呃,或者画画也成!”
炎颜一点不谦虚:“都会!”
豪蕊生像找着了救星,当即喊进来四五个丫鬟给炎颜伺候笔墨。
炎颜从大笔筒里挑了跟顺手的斑竹紫毫小楷,连稿子都不打,直接拿来吉祥笺上手就写。
吉祥笺,是山海界婚配礼仪中的一种风俗。
新娘在出阁之前,给族中未出嫁的姊妹或好友,赠送张写着吉祥话的红笺,不识字的也可用画代替。意在传递幸福,图个吉利。
据说准新娘的吉祥笺特别灵验。这说法有点像地球上抢新娘的捧花,只不过地球的新娘捧花只有一束,吉祥笺却可以写很多张。
豪蕊生出身富贵,未婚夫婿又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向她求吉祥笺的姑娘自然特别多。
炎颜落笔如有神,几乎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妈妈是丹青国手,炎颜造诣虽不及妈妈,可国画和书**底却依然深厚。她笔下的每张笺不光写吉祥话,还顺带附上一副小绘或斗方,版面温雅,精致独特。
豪蕊生看得爱不释手,都舍不得拿去送人了。
还有炎颜赙赠的那些诗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豪蕊生读来只觉字间含香,别有韵味,她却从未读过。诗三百字字珠玑,把豪蕊生迷地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自幼长于书香门庭,申华国烟波浩渺的诗词华赋炎颜几乎信手拈来,再加上她精湛扎实的画工,不过半个时辰,厚厚一沓吉祥笺全都写完了。
炎颜此刻在豪蕊生眼里简直被视如珍宝。豪蕊生恨不得奉为上宾,怎还忍心使唤她去后厨做饭?
唤来谈音和谈琴两个大丫鬟,豪蕊生吩咐:“把里屋那几个红檀箱笼抬出来!”
谈音一眼认出炎颜正是刚才送饭来的小厨娘。
此刻这个低贱的小厨娘居然坐在了大小姐的书案后,她身边居然还有小丫鬟专门伺候笔墨……
大小姐居然如此高看这只狐猸子!
是以,豪蕊生吩咐完,谈音就站着没动。
“那几个箱子是大小姐珍藏的爱物,此刻有外人在,搬出来恐有不妥。”
谈音说话的时候,看着炎颜的目光极不友善,说话也别有含义。
炎颜对谈音这态度半点不意外,手里转着湘竹紫毫笔,唇角勾着晏晏浅笑,明滟美眸睨着谈音,眸底深深有物。
谈音与炎颜的视线对上,好似心事全被洞穿,心头一阵惶乱,赶紧转开了视线。
这女人有点邪性,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里,好像藏着能窥透一切的玄机。
豪蕊生没留意谈音微妙的表情变化,笑斥:“唐姑娘不算外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