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覆又到了那片树林上方,宁安一路身法飘忽,竟是径自往临月谷照影溪而来;五里之地,御风而行不过须臾,杨覆却愈发讶异,宁安的御风之术十分娴熟,论术竟远在自己之上,要知道他已经修炼了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他专精于剑与气,御风之术能与他一争高下的人着实不多,可自己这个外甥御风术之高竟到了一个连他也只能仰望的地步,若不是他灵气微弱恐怕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
宁安身上的古怪还不止于此,晚间他特地用肉眼探查了一番,宁安的确没有修行过,只是宁朗教过他一点武艺用来强身健体,与修士的练气法门相比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自然也不会什么炼器之术,便不知道那柄铭有“平安”二字的飞剑是从何而来的了。
杨覆亦看过宁安的经脉和血气,与那柄飞剑没有丝毫牵连,可那柄飞剑中分明有他的血精,是与他气血相连,元气相通的本命法宝。
忽然间,杨覆心中一动,不对,在树林上方身法如浮光掠影的人不是宁安,虽然是宁安的肉身没错,但那种冷冰冰的气息绝非宁安所有,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怕的术,夺舍。
是被什么魔物夺舍了吗?从迹象上看这几乎是确凿无疑的,一想到这里杨覆心中更加谨慎,不仅灵气内敛,吐纳的气息也都闭合了。
他绕山而行,小心翼翼,宁安仿佛毫无察觉,双脚踩在树梢之上竟在这树林的尽头,与照影溪相接的地方停住了;他就这么静静的立在那里,轻若无物地飘在树梢之上,仰起头看着灰蒙蒙天空上悬挂着的那一弯月牙。
他在做什么?杨覆不禁疑惑起来,宁安就这么飘在树梢之上,衣袂轻展,如同一道幽灵。
须臾,他张开了嘴,似在吞噬什么东西;杨覆定睛一看,只见四方稀薄的灵气开始倒卷,夜色下点点金光汇聚向他口中而去,而上空亦垂下一缕幽幽的光,仿佛一条发光的细线进入他的额头和口内。
这是...一种奇特的修炼法门?杨覆更加不解,但片刻后他双眼赫然一动,心也跟着剧烈的跳了一下。
那点点金光是白日里残留在此地的日精,那细线般的幽光是子夜月升之时才会有的月华,宁安是在吸收这里的日精月华;这是在修炼无疑,可修士修炼万难用日精月华,盖日之精散于大地,月之华映照万川,乃是万物所需的天地之灵,修士无法驾驭,纵观整个劫界,能够吸纳日精月华以修炼的功法也是寥寥;而杨覆清晰的记得古书中记载有一种恶物能够吸收日精月华来获得力量,那就是有了一定气候僵尸,低等级的僵尸只能饮血为生,白僵,黑僵,跳僵自有等级,每一个等级都是一道鸿沟,黑僵纳阴吸血化作跳尸,跳尸纳幽阴月华成飞尸,自飞尸起便可兼而吸纳日精和月华,而在飞尸之上的则是犼和魃。
魃,传说中的僵尸之祖,肉身蜕变到了巅峰,为世间之最,可变换身形,自成法相。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
犼,它已不是僵尸,而是魔王,拥有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实力恐怖,能杀佛吞龙。
若是当真如古书所言,那现在的宁安至少该是一具飞尸,他是被产生了意识的飞尸夺舍了吗?杨覆暗自攥紧了拳头,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真的束手无策,凭他的修为想杀一只跳尸也未必能做到,而飞尸...就算它用的是宁安的躯体自己也毫无胜算,修为实力上的差距是不可冒险试探的,见识过修罗地狱的他知道试探失败的代价往往是生命,而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离开吧,就算是自己的外甥也不值得自己拼上性命;杨覆修炼多年,性情早已凉薄,血缘也好亲情也好都束缚不了他。
他瞅准机会准备离开,身上却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目光一转便呆住了,只见“被夺舍”的宁安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正向这里看来,双瞳中青碧色闪动,幽幽然如同两团跳动的鬼火。
被发现了,杨覆心中登时一紧,手指忙按在乾元袋上以防他暴起攻击。
宁安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身体便浮空而起,衣袂一动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半空。
他去的方向好像正是他来的方向,宁家...万料不到自己的小妹家里突然便成了是非之地,杨覆眉头蹙起,心道回去看看吧,若是那飞尸要杀人吸血,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若是救不得就只能怨他们命苦了。
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临水照影,山崖高耸,流泉湍急而下汇入照影溪,隐隐的只觉得此地大有古怪,可到底古怪在哪里有说不上来。
罢了,速速离开为上,飞尸吸收日精月华的地方阴气极重,生出什么邪秽恶物来也不足为奇,而在布下了封关闭灵阵的小镇里一旦因斗法而泄露了灵气整个镇上的人都会受到殃及。
靠近宁家时杨覆从空中落下,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宁家和往常一样平静,宁朗老翁还没睡,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从这里能看见纱窗里的那一点火光;黯淡的月光洒在小院里,没有血腥气,没有惨叫声,他想象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那股冰冷的气息也突然消失了,任他如何敏锐也再察觉不到分毫,而宁安房间的窗户已经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
杨覆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中;思衬了片刻,他敛去声息进了宁家,再一次无声无息的走到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