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般人鬼和谐的画面,便如同这样一幅图景。
只是阿稻嘴角的笑容却突然逐渐凝滞,她眉头微微蹙起,越发仔细地盯着眼前这些尤其恭顺听话、戾气尽敛的鬼怪。
蓦地,阿稻清亮的双眸中突然划过一道震惊之色。
这些在鬼界之中被其他寻常鬼怪所忌惮惧怕的厉鬼们,额间没有鬼侍纹,身体也未被下任何术法,襄府内外也无结界,为何此刻竟毫无怨言地在襄府里任凭使唤差遣?
而且,它们都尤为默契自觉地不使用任何法术?
阿稻视线不自觉地投向窗扇之内,坐在棋盘前正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的襄玉。
公子的贵气,竟强大到如此地步!
刚又打完一个哈欠的襄玉,似是感应到阿稻的视线,他缓缓转过头,和阿稻的视线遥遥撞上。
阿稻连忙朝襄玉所在方向行叩拜之礼,再抬头时,襄玉已扭开了头,注意力重新回到棋局之上。
阿稻起身,狸奴不知何时已走出来,站在她身侧笑眯眯地看着她。
“公子这段时日要使唤这些厉鬼在襄府帮活,府中的小厮婢女便都得了闲。”
狸奴是在向她简略地解释眼前的情状。
难不怪不见小厮婢女的身影,原来如此。
阿稻笑着应道:“这些鬼怪为何不用法术来做杂活,岂不更快?”
狸奴摇头:“公子说了,一旦动用法术,便坏了乐趣,需自动退出这场游戏。”
阿稻不解:“游戏?什么游戏?”
狸奴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大抵是……使唤鬼怪的游戏吧,每年今日,就是公子开启游戏之时。”
今日,即入四月,初夏将至。
望着襄玉相较于从前,周身多出的几分发自内心的惬意之态的模样,阿稻不由莞尔,道:“想来公子应是极喜欢夏天的,才会心情这般好地去使唤这些鬼怪。”
在她说这句话之时,狸奴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那扇微微晃动大开的窗户处划过,只见一片白玉色的道袍一角正从窗棂角落处冒出头来。
狸奴淡淡地收回视线,问阿稻:“你来此可是有事?”
被狸奴这么一问,阿稻才猛然想起前来的目的,她连忙将鸾昶在内调查到的篱落簪一事告知狸奴。
狸奴听完后表情微怔:“公子现在正在对弈,不便打扰,你且先等等。”
狸奴说完便进了书房,待襄玉一局棋终后,才将此事禀报给他。
襄玉初听此事,去端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脸上却不见任何变化。
他顿了顿,才道:“那簪子是真是假?”
狸奴想了想,方才倒未听阿稻提及是否有验证那簪子的真假,便答道:“尚未分辨。”
襄玉不再说话。
狸奴心下了然,俯身暂退。
阿稻原以为襄玉会召见自己,却不料狸奴从书房出来后,只让她先回鸾大人处复命。
阿稻不解:“公子……不召见我去问话吗?”
“不用。”
阿稻有些莫名的失落。
狸奴见此,好心提点她:“你先去确定那篱落簪的真假,再来见公子吧。”
阿稻恍然大悟:“是我处事不周,这便去调查清楚。”说完便匆匆告辞离去。
阿稻走得匆忙,在前往襄府前院途中,看见了有些时日未见的襄黔。
与之前最后一次见襄黔一样,他依旧是一副劳役田翁的装扮,依旧是躺在竹林里那张由竹编而成,吊在两竹之间悬在半空的榻上,只是此次身旁站着伺候的,不是珞君玄的鬼侍屁股,而是一个参与到襄玉的使唤游戏之中的野生厉鬼。
阿稻依旧如上次那般,站在竹林小道上,透过疏密的竹叶偷看他们。
那野生厉鬼脸庞圆润,身体其他部位却瘦得皮包骨,呈佝偻之态。
襄黔对该厉鬼一副使唤外加挑剔的态度,一会儿嫌水太烫,一会儿又嫌水凉,一会儿嫌这糕点太甜腻,一会儿又嫌那核桃硌牙,把那厉鬼折腾得气喘吁吁,自己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阿稻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刚要移开视线,那厉鬼却在此时突然回头,视线直直射向阿稻。
厉鬼的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却如同一个有吸附怪力的暗黑深渊一般,心神一旦不稳,就会被吸入其中,然后被剥皮抽筋地吞吃入其腹。
阿稻脑中猛然闪现出刚才遇到的那个身形肥硕,脸庞削瘦,长着一张哭丧脸的厉鬼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厉鬼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这两只厉鬼的外形,一个头轻身重,一个头重身轻,从外形上看,十分诡异地互相契合着。
记忆深处被尘封的某样东西似是略有松动,阿稻恍惚之间,感觉要忆起些什么……
是……四大厉鬼!
她想起来了!
鬼界中有四大厉鬼,它们鬼气浓郁强大,法术诡谲。
它们凶残、血腥、狡诈、暴虐,是让众鬼怪及一些人气微弱的人类闻风丧胆的恐怖存在。
这两只厉鬼,便是那四大厉鬼之二,修刹鬼与奈魉鬼!
此时立于襄黔身侧的便是修刹鬼,此鬼好食,尤其生吞活人,又因对食物异常挑剔,是以此鬼最嗜“鬼肉果”。
鬼肉果,是人鬼所生的混血子,非人非鬼,因其肉质外鲜美,便在鬼界中得了“鬼肉果”这一别称。
修刹鬼的法术也与“食”有关,它的武器便是它的那张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嘴,此嘴能随意变大变小,有吞食万物之力。
而阿稻刚才遇到的那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