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唯一的一盏羊油灯下面,秦姨缝补着衣物。尽管他们在高句丽买了不少当地的服装,只是高句丽往北几乎一路都是从荒野中走过来,每个人的衣物都有破损,加上这里冬日酷寒,秦姨试着把一些麻葛的粗布衣服叠加缝起来,给孩子们做几件棉衣御寒。
楚文用楚瀚给他的快刀,劈开浸泡过的麻茎,长满老茧的大手,很是灵巧,一片片麻线变魔法一样从他手里拉出来,然后一捆捆扎起来放在旁边;王氏把纤细的麻线分成几股,手指翻飞间一根细密均匀的粗麻绳就出现了。
楚博在一旁不停惊叹。
“博,你这见识过大匠人盖皇宫的工部给事郎,这点儿小伎俩还能上眼?”王氏尖着嗓子问楚博。
不知道怎么的,秦姨对她的腔调总是不大喜欢,不过非常时期,看着齐夫人的面懒得理她。
“兵者看武功,匠者看技艺,妇人看脾气。妇人有技艺自然让人惊奇。”楚博不急不火,兴趣只在王氏的手上。
楚瀚瞪大双眼在黑暗里发呆,此时长安的繁华、铸刀的火焰和阿吉丽的美丽脸庞恍若隔世,脑子里出现一格一格巨大的网,无从开始也无从结束。
凹洞的安静使楚浩能听到他眨眼睛的声音:“瀚,晚上什么都不要想,睡吧。”
他同时也在劝解自己,他想念牧场、想念长安、想念雪晴;牧场上的一切被孩子们打理的那么井然有序,生意上的忙碌因为有丰厚的利润变得有魅力。长安东西南北笔直的棋盘大街车水马龙,人人穿金戴银,衣服的绸缎料子在阳光下泛着多彩的光,女人们高高的发髻上簪花、插钗,涂脂抹粉的脸上甜蜜的笑颜如春风化雨。他温暖舒适的床上有一个极大、极柔软的枕头,是他特意让雪晴缝制的,参军前原本想要扔掉,没有忍心,现在他多想回去把它扔到河里,好少一分对长安的想念,多一分在这里奋斗下去的信心……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男先女后,在泉水处净身,换上干净的衣服,敬拜菩萨。大家认真而庄重地磕头行礼,感谢菩萨给他们现有的一切。
楚涛颤颤巍巍走完仪式,因为高烧未退,又回到凹洞躺下。楚浩带着所有男丁到达河南岸,打口哨把骊龙和逾狮叫来,天空又簌簌飘起雪花。
骊龙带领群马在这片土丘的草丛中找到充足的食物,显得精神抖擞。楚浩他们骑马往西,边搜寻食物,边查看地形,最重要的是注意注意周围有没有人。
向西二十多里,北岸的大山才稍稍看到边际,紧接着往西又连着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空无一人。返回的路上楚浩心里踏实许多,心思才放到打猎上。
忽然楚文叫住楚浩:“浩,快看,快看,是荷叶。”
“哪里?”
“就在前面。”
就见两个土丘中间,一个十几亩大的荷塘,正处在河道转弯的外围,厚厚的积雪上几片残荷漏出枯黄色的尖角。
“你看这里,河水上涨这里就跟河连为一体,河水下降,这里就是一个荷塘。”
“我知道叔叔的意思,叔叔是说有荷就有藕。可冰冻三尺,怎么能挖到藕啊?”
“咱们德州人,不管多冷都能挖到藕,而且我敢断定下面的藕很多。你和楚瀚在附近打猎。我们几个在这里挖藕。”
楚浩只好由他去。楚文让大家每人砍下一捆草,放在冰面上,按住草捆往前推开积雪,露出冰面。他站到冰面上仔细观察,然后拿起斧头凿出一个四方的冰洞。让大家一起把凿下来的冰掀起来,他脱掉鞋袜,挽起裤腿,跳进露出来的淤泥里。
“下来,下来,冰下面的淤泥一点儿都不凉。”楚文招呼着大家脱鞋。
站在冰面上,他们双脚冻得生疼,脱了鞋袜下去,反倒觉得暖和些。
楚文手伸进泥里说:“这里,快扒开这里的淤泥。”
几人七手八脚,顺着楚文所指的地方扒开淤泥。楚文两个手一前一后,抓住泥里的藕,使劲儿一拽,一根又粗又长的莲藕,从淤泥里出来。众人一阵儿欢呼,忘记了寒冷,干劲儿十足地在淤泥里摸索。
“你们发现藕,就告诉我,自己不要往外拽。要是拽断了,泥水进去后,藕就不能吃了。好不容易扒开冰,一定要多挖些回去。”楚文提醒大家。
经过大半天的劳作,五十多根藕,足有二三百斤,整整齐齐码放在湖面上,大家浑身是泥,累到走不动。
“这里的藕这么大,这么好,在德州都不多见。”
“叔叔,我饿,没有力气再挖了。”如果不是在泥塘里,楚博早就就地坐下了。
“想不想吃鱼?”
“那当然好啊。”楚博眼睛一亮。
“大家把裤腿儿再挽高些,等着。”楚文拿起斧头“乒乒乓乓”在冰面又一阵儿砍,忽然水从冰下冒了出来。“来,掀开这块冰,楚博,你和吕选撑着这块布在这儿接着。不要出声。”
“哗”冰被掀开,漏出冒着蒸汽的水面,“啪啪啪”好几条大鱼跳到楚博撑起来的布上。
“啊,啊,啊……”楚博哪里忍得住,大声的喊叫起来。跳得脚下泥水溅起来。
众人看着他“哈哈”乐。
有鱼有藕,大家在水里洗洗脚,穿上鞋袜,准备满载而归。
这时楚浩和楚瀚闻声赶回来,马后面拖着一只野猪和两只狍子。
“有鹿,你们猎到鹿了,真厉害。”上了岸,楚博冻得声音都抖了。但是一连串的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