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婓轻轻揉了一下甯儿的小脑袋,温柔笑道:“甯儿,龙绡衣自己也能修复伤痕,只是这次伤的比较严重,多花点时间也是能完好如初的……”
小姑娘突然抬起头使劲盯着杨牧之,憋红着一张脸,好一会才吐出一句:“杨哥哥……甯儿也会织绩龙绡衣的……哼!”
说完转身就跳进湛蓝水洼游走了,小姑娘似是有点不高兴了。
杨牧之无奈摇头,姚魏紫又是一记白眼。
再难舍,终归总是要别离的,香婓送四人走出沼泽。
姚魏紫倒是善解人意,远远走到了一边,贺蛮与贺霸自然走出更远,只是不忘回头对自家姑爷竖起大拇指。
大道上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各类少侠与各色仙子路过,想必都是去参加万花谷那场炼丹盛会的。
每当有少侠看到姚魏紫这样的“真仙子”时,都会驻足假装赏景,当他们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位美丽多情的丰腴女子,似乎正在对一位麻脸年轻人恋恋不舍,又偷瞄了几眼这位天真又妖娆的小仙女,莫不是她也在等那麻子?
唉,这麻脸家伙委实可恨!
香婓勉强挤出灿烂的笑容,可眼泪总是不争气的流下。
她再一次提示过杨公子,只要公子愿意,香婓愿意此生追随左右,无怨无悔。
可换来的还是再一次的沉默,以及在放开她的怀抱后最后那一句话:“我会回来找你的……”
不知何时何日,再见也许就是在千万里之外的另一座天下了。
香婓泪流不止。
杨公子走的很慢,却越走越远,直至一袭青衫再不可见。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千万里,各在天一涯。
到了暮江尽头,好一副“万里不尽暮江水,滚滚东来入咸海”的壮阔景象。
杨牧之临海背江大笑几声,拉起架势迎风出拳,虽然出拳缓慢无力,但是海边潮水触礁滚滚声势的“动”,与这家伙伸着懒腰出拳的“静”,一动一静之间互成一气,倒也别有一番气象。
姚魏紫那艳似樱桃的小嘴微微抿着,眯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被浪花打湿衣襟的杨牧之,一股暖流缓缓蔓延她的身心,飞快驱散了尾冬最后的寒意。
姚魏紫临海而立,双手各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经外奇穴,闭着一双美目冥想片刻,接着双手在身前各划出一个优美弧度,似乎她葱葱指尖有两团灵气汇聚,最终凝成一朵白中缀粉的芍药花,被她双手捧在手心,张开樱桃小嘴轻吐香气,将那朵美丽小花吹落在波涛拍岸的大海之中。
那朵芍药花轻飘飘落入海中,立即撑开变大至一丈有余,稳稳浮停于海面。
一片片白色花瓣如凝脂温润,居中的花蕊娇艳粉红,红白映衬之间,“国色天香”的名头当之无愧。
就在杨牧之呆呆痴望时,却被姚魏紫揽住腰背一起飘向海中那朵大大的芍药花上。
两人紧紧挨坐在一片白色花瓣上。
贺家兄弟也轻轻跃上花来,在两人对面坐下,兄弟俩出奇一致的都扭过头去看大海,非常自觉。
芍药花开始自己朝海中飘去。
杨牧之傻楞楞的看着小狐狸,她刚刚使用的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术法吗?仙术奇幻,能吐饭变蜂,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莫不神通。
姚魏紫受不了这家伙,偷偷将身子移开了两寸。
不过这一次杨牧之倒是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是对面还坐着两个彪形虬髯大汉的缘故吗?
杨牧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条芍药花船,羊脂般的花瓣微微绽开,倾斜的角度刚好可以很舒服的半躺在上面,再往中间的那些花瓣根部略略呈粉红色,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呢,嗯,有点像小狐狸身上的香味嘛!
半躺着的杨牧之很是惬意,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与小狐狸分开这几天来,先后有两次最严重的伤,一次是鲛姬湖的战船上,楚虞瑶的那一记指剑;还有一次是桐油树林那瘦弱刀客最后一刀,两次大伤看上去都不显山不露水,却都是伤及了大道根本……
杨牧之睁开双眼,望向遥遥苍穹。
想起自己这些年在葫芦镇的玩世不恭、涎皮赖脸,看似整日嬉笑,实则内心苦楚,可是又能为几人所道呢……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似乎当初那座耀眼夺目的白光就在当下,就在眼前。
雾霭蒸腾之中,那座照耀得让人睁不开双目的白光大阵,就这样活生生吞噬了一位十四岁的少年。
身旁不足一丈之遥,便是他的母亲。
一袭鹅黄素雅菊花裙,执剑袅袅屹立雪中。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写满了无限不舍和无尽哀伤。
她手中那柄名剑此心安毅然刺向白光之中,这一剑,一位母亲彻底抹杀了自己儿子在这方天地间的全部气机。
哀大莫过于此,而己死亦次之……
一滴晶莹泪珠滴落于此心安剑尖之上,在那一剑中跟着那道白光一齐消散,辗转飘去百万里之遥。
那滴伤心泪,化作一支淡雅菊簪,再以心中之愿为刀,篆字有八,愿谨记于心,笃之于行。
那道耀眼白光一丝一缕消散,漫天鹅毛飞雪也一片一簇息歇。
寂寥的梧桐山颠,只剩一袭同样寂寥的鹅黄身影。
山脚又有萧杀转瞬而至。
此心安再度峥嵘出鞘,沛然剑意浓郁如霜,充斥着天地八方……
子母分离意难任,旧怨平兮新怨起。
被人轻轻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