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女子轻轻笑,呵气如兰。
不对,不是兰花香,是淡淡的清冷香气,飘渺不定。
李程洵隐藏在暗处,偷偷看着这青石板路上的两个人和尾随而至的那只女妖。
环顾四周确实是建康城内的街道风貌,单着这铺子她倒像是北城那边,但是本朝以来解了宵禁,看着这时辰,街上人烟并不该如此稀少才对。
“难道是进入血妖的记忆?”李程洵在心底喃喃道,又在想自己这只是神识出窍了?
“我们快点回家吧,最近这段时间城里总有人失踪,外面呆久了毕竟不安全。”那个男子挽过白衣女子的手接过青伞,笑着道。
巷子里,两个人,一柄青伞,一只白灯笼,泛着茫茫的光。清秋冷冽的空气中,无端让人看着生暖。
巷子的暗处,那紫衣女子,提一只红灯笼,遥遥望着那眉目俊秀男子。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长的真俊,有点舍不得吃。”
有月亮隐藏到黑云背后,夜开始变的森然。
刹那间,那紫衣女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李程洵没办法,跟上了那甜蜜的小两口回了家,消失在青石板路上。
苏家画轩和后堂连着,里面是居所,外面敞开门做生意。
飘落到这个地方,李程洵无奈地坐在画轩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过往的行人,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出这个幻境。
这天,门外夜色弥漫,屋内烛光摇曳。
苏亦如正描摹一副名家山水。墨汁饱满,深深浅浅在纸上晕开。
突然听见轻轻扣门声。
“那么晚了,是谁?”苏亦如停笔,向门外喊了声。
李程洵也从室内飘了出去,“是她?”
不错眼的盯着这个紫衣女子,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李程洵,这只妖才是她出去的关键。
苏亦如有些诧异,竟无人应答。
许久,有咯咯笑声,笑声清朗,伴着吱嘎开门声传来。
一只脚迈进来,紫鞋,往上,是飘飘紫色裙摆。
一只素手扶着半扇门。
“是苏先生吗?”
胭脂香气浮动,眼若月牙弯弯,是个女人,肤白欺雪,眉心一点朱红痣,是凛冽的美。行动却若弱柳扶风,腰肢盈盈一握。
另一只脚跟着迈进来,紫衣女人说,“有一副画,想请先生看看,沽个价。”
这人自成一景,苏亦如一时间竟忘记去想,门是怎么开的。
直到门口的女子袅袅走到跟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忙端正姿态。才想开口接话。
“咦,先生在作画?”紫衣女子讶异,先伸出手来,抬眼打量他,又回眸指指他笔下。
摇曳的烛光中,如葱样的指触及宣纸,“烟树掩映中有风雨迷离的深意,功力不浅。
相传上秦米芾,所画云山烟树,虽宗王洽,点笔破墨,似出董源,然实从行草书法得来,有变幻无穷的妙趣。
自然烟云出没,峦气逼人,其画水墨淋漓,烟云掩映,树木简略,妙于熏染。这副《意难平》,先生竟不输与他。”
“是,这正是仿的米芾,姑娘好眼光。”
苏亦如不自觉击掌称赞,赞许之情油然而起,“只是米芾真迹失传已久,不知姑娘如何识得这是《意难平》。”
紫衣女子轻轻的笑,另一只手掩住眼下半边脸。
舌尖却在回味这食物气息。什么时候下手好呢,她心想,一边说,嘴角还是那抹风情的笑,“这画约中景处,丘陵顶端有一两座院落,下可眺望江景,远观则为烟云变幻的山峦。
这让人联想起米芾位于润州北固山的故居“海岳庵”,附近有名胜“甘露寺”与“多景楼”,米芾时常登览赋诗,浏览江南云雾变化的景致。因而猜是《意难平》,不想竟猜对。”
烛火跳了两下。
苏亦如觉得有些眼晃,亦不知是心晃还是眼晃?还来不及细想,只是又忍不住目不转睛,盯着紫衣女子那如葱如玉一双手。
“我这也有一副米芾的画,先生请看。”不知何时,她已缓缓移到他身侧。从背后掏出一卷画,轻轻摊在桌上。
“鹤林烟云!你从哪得的?”
苏亦如一将视线落在画上,双眼顿时放出光芒,忍着惊奇仔细看了又看,终于眸子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他叹息道,“不是真迹,不过能仿到这个程度,也是值些许钱。”
紫衣女子痴痴的笑,边说:“先生好眼光,一下看出这是仿的,不过这是明代的仿品,也算是个古画的。”
顿了顿,她也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拿这祖物来卖。”
这只手正被他看着,另一只手,却从脸上移开,慢慢爬上男人的背,指甲缓缓伸出,鲜红的蔻丹,锋利无比。
“说实话,这画本来只值百两银子,在下且放店里帮姑娘寄卖,定然争取一个更好的价钱。我这有现银五十,姑娘先拿去用。”
男人丝毫不曾察觉一切,自顾自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数出五十个两,端的却是怜香惜玉的心思。
紫衣女子眉心皱了皱,迟疑片刻,她是妖,自然懂得了这心思,不自觉的收拢了利爪,定定看男人将钱郑重交到她面前。
姑且先饶他一命罢,等拿到钱了再说,虽然对一只妖来说,钱也没什么用。
但是,确实舍不得那么早杀呢,她心想,接过钱来。低下身来道一个福,“那就麻烦先生了,我先告辞。”
她转身出门,感觉风打着旋从门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