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多虑啦!吾哋仲还值盛年,还有年幼子女,有勇猛兵士,有勤力田园役户,更有圣明天子相罩护,若非吾等德性、言行齐于贤圣,怎配得起今日之权位?大人怕老,比起大人,吾乃一介女子,尚未曾忧虑过年老色衰,你一介堂堂七尺男儿,雄才伟略、盖世神功,又有宾个可以吓到你悲观至此呢?”
鹿苑女赶紧用尽“美誉”来给羊斟打气充电,她有一种女人的直觉,羊斟现在的这种情绪,如果再不及时切断,它会蔓延、发展,并终将爆发,带来一场不可预见的灾难。
“夫人!春来秋去,世间尚日夜时时在变,吾等之际,顶可以一生不变呢?”
羊斟说这话时,眼睛不由得盯去了那个被他的重重书简压住的,原来摆放铜镜的镜奁位置。
“大人?果度?吾哋铜镜顶解唔见着?”
鹿苑女紧紧盯着羊斟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也转移到了那个原来摆放着铜镜的地方,发现了异样,于是带着胡疑,起身走了过去,移开了书简,发现了铜镜被倒扣着,压到了最下面。
“大人,呢只铜镜有咩不妥,顶解要倒放压至呢度呢?”
说着,她刚要把镜子举起来,摆回原位。
“住手!夫人莫动!压着佢!”
羊斟突然大声喝止,吓着鹿苑女手一松,镜身又重重摔落到了柜面上,发出“洞”的一声闷响。
“大人,吾不动,不动!究竟发生着咩事,令到大人会惊于区区一面铜镜哉?”
鹿苑女赶紧把书简又搬回来,重新按照刚才的样子,压压好,这才走回到羊斟面前,轻声细语,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像是在哄一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
鹿苑女最擅长安抚小鹿了,就是这份温柔劲,总能让羊斟感受到被呵护、被关爱的感觉。
他把脸埋到鹿苑女的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放松下来,慢慢说道:
“可能是吾累了吧!你迟迟未返,吾一人,未免胡思乱想而矣。”
“今日吾去见过郯君,又得赐一车锦帛,要不是落雨大,吾啱啱就想落几匹俾你眙下呢,若添做几件衫,俾女女穿上,唔知几靓喔!”
鹿苑女感受到了被信任的感觉,安全感又回来了,她终于又可以讲回“欢乐”的事了。
是不是真的“过去了”,又可以放心“欢乐”了,只有羊斟自己心底才知道。
自从和羊斟谈完这一场,王丹也是成日不能安睡,引到羊流儿也发觉有些不对劲。
“夫君可是有心事?亦或身上宾处有不适?”
面对王丹这日复一日,越掉越多的白发,羊流儿一边帮着梳理,一边捡拾不及,除了嘱咐加做一些有助于安神、养发的羹汤之外,也不免要找个机会,想和他好好谈一下。
“冇嘢!就系年岁大着!”
“夫君宾有老哉?吾仲记得你可以俾吾攀林峦,打山鸡,身手如少年儿郎一般,顶会有此瞎想呢?系唔为斟儿、昶儿们思虑过多啊?”
羊流儿还是猜出了重点。
“为子孙计,自然有!如今只怕,花好一时,月圆复残。”
王丹叹着气,看着被他侍弄的花花草草,又有枯黄败落了的几枝,一边去揪除,一边见景生情地说道。
“唉!花败亦会再开,这月残亦会复圆,都乃天定之事,夫君何必悲之?且享尽这每一日,开开心心,吾觉得都几好啊!”
羊流儿帮着修枝弄叶,把一朵没有完全绽开的花苞,往手里里用力一撮,竟然“帮助”它,提前开放到了最为绽放的样子。
看到羊流儿这种“非花力”的人工辅助“开花”,对着这朵花,王丹不由得悲凉起来,苦笑着说道:
“夫人若不加人力,此花或者可以开足一百天;而你啱啱所为,此花盘,虽眙起来怒放着先,但恐时日无多,几日便谢啦!”
王丹虽然是在讲花,却不小心想到了这朵花,岂不就是“羊斟”吗?如果昨天自己不那样劝儿子,或者他还可以慢慢“开放”,慢慢凋凌,尽享天年;而被自己那么一说,逼他非本心地去做那场“大事”,其后,怕也无命消受开后几天的光年!
一想到这一点,王丹立即害怕了,赶紧放下花剪、喷壶,就往羊斟那里去。
羊流儿看到他走得那么急,都来不及追上来,只是纳闷地把他错扔到地上的花剪捡拾起来,认真摆放好,嘴里念叨着:
“又顶?吾只不过想俾你开心多滴,有咩唔妥呢?”
王丹来找羊斟,正好碰到王昶也来找他哥,父子俩在羊斟门口遇到,都是一脸焦急的样子,王丹问道:
“昶儿,发生着咩事?你眙上去,好紧张啵!”
王昶给父亲行了一个礼,然后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开言,只是用眼神往门里示意。
“你哋都退下!”
王丹喝退了左右在羊斟门外的侍从、下人,只剩下父子二人,于是王昶上前,小声说道:
“吾接到良止寄俾吾之书信,佢话:融庠近日受郑国国君令,被官府收编,要分散给各诸侯大臣,改名泮宫,而郑国国君亦要学鲁国,设立辟庸,要从各国举选贤能之事,教授六艺,祖乐庠长推举人选,名单之上,有吾之名在列,专于授乐。而吾本应承助兄大事,此番变故,不得不来同阿兄商议,方能定度。”
“好事啊!吾谂斟儿必定同意你有此前程。走!进去倾。”
王丹觉得这是难得的一件好事:总算能保住,至少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