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不是看不起乡下人。
事实上,这年头笔墨纸砚都是贵得吓人的东西,一个学子,仅仅是一个月的消耗量大抵就得一两银子了,这还不算是束脩。
所以,傅宏业实在是难以相信,一个乡下姑娘,竟然还能识文断字。
待打开信之后,柳承恩笑了。
字迹不算是多么好看,可也是写得十分工整。
最后的落款,是苏锦绣。
傅宏业过来瞄了眼,就被柳承恩给折了起来。
傅宏业也只来得及看到了最后的落款,瞪眼道,“不是吧?你家未婚妻竟然还会写字?而且瞧着写地还不算是太差。”
苏锦绣的字,比起一般的掌柜的字来说,应该是略好一些的。
“我岳父家祖上也是出过高官的,他们家也算是名门之后。当年我岳父就因为想要送自己的两个儿子读书而引来长辈的不满,最终被净身出户的。”
傅宏业瞪大了眼睛,“啥?就因为这个?”
柳承恩点点头,“长辈的事,咱们也不好议论,只是我那大舅哥上了几年学后,可能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恰好家中又难以度日,便舍了学业,与岳父一起撑起了家。即便如此,岳父也一直坚持让家中的子女们读书,我每回去,都能看到他家中备有纸墨的。”
傅宏业一时只觉得无比钦佩。
身处乡下,而且在勉强糊口的情况下,也不忘了让自己的孩子们读书明理,实在是难得。
“柳兄好福气呀!”
原本,同窗们得知柳承恩与一乡下姑娘订了亲,还觉得可惜了。毕竟,他是几位先生都看好的苗子。
之前若非是因为家中父亲受了重伤,他现在只怕早已中了秀才。
不过,如今他们家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明年再下场,兴许就有秀才功名了。
傅宏业如今再想想之前见到的那位姑娘,不禁心底有些泛酸。
如此好看又懂理的姑娘,他怎么就没遇上呢。
关键是那位姑娘还有一身的好手艺,真是便宜这个傻小子了。
柳承恩收到的果酱有好几瓶,除了自己留下一瓶之外,又拿了两瓶给书院的先生送去。
一位是自己的恩师关先生,另一位是这里的山长。
柳承恩到了山长那里,才发现自己的恩师也在,倒是省了他再跑一趟了。
山长注意到他,招呼他过来,“你不温书,怎么过来这里?”
“回山长,老师交待的功课已经完成了。这是家中托人给捎来的果酱,学生给山长和关先生送来。”
说着,将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柳承恩瞄了一眼另一位陌生人,确认未曾见过,便低头垂手于一旁,等山长示下。
“不错。可是与上次的一样?”
“回山长,这次的果酱名为福源果酱,具体是用何等果子做的,学生也不太明白。”
柳承恩的恩师关先生捋了一下山羊胡,笑眯眯道,“可还是出自你那未婚妻之手?”
“回先生。正是。”
另一位看样子约莫在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也尝了一口小厮冲的果酱水,入口酸甜,倒是挺新奇的。
“这是果酱?”
“正是,上次我让人给你捎的跟这个不一样,你不是说你家娘子的胃口一直不好嘛,那果酱可还能入口?”
听山长如此一提,江元丰倒是想起来了自家娘子近来的变化。
“不错。娘子近日来倒是能吃得下饭了。那果酱只有一罐,我也只是听说娘子每日冲水喝两杯,我出门时,还听她道不多了。”
这话说完,山长则是笑眯眯地看向了柳承恩。
柳承恩哪里还有不懂的?
“学生那里还有两罐,若是先生不嫌弃,学生现在取来。”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这东西作价几何?”
柳承恩连忙道,“先生莫要客气,您与山长与恩师是朋友,便当是学生孝敬您的了。”
一番话说地既没有阿谀奉承的卑微姿态,也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
江元丰倒是多看了他两眼,“你是哪一年的秀才?”
这县学里,一般都是秀才才有资格过来读书的。
若是没有秀才功名,那么,就得需要极强的人脉和银子了。
而柳承恩一身粗布衣衫,很明显不是家中特别富裕的那种,是以江元丰便以为他是秀才身了。
柳承恩不徐不疾地再次行了礼,“回先生,学生尚未考中秀才,打算来年去考的。”
江元丰微微皱眉,关先生却道,“还不去取那果酱来?”
“是,先生。”
待他走了,山长才叹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原本极有天赋,小小年纪便中了童生,只是可怜一连两次考秀才的机会都被耽误了。”
江元丰倒是愣了愣,“先生此话何解?”
“前年他原本就可以去考秀才了,只是奈何因为家中琐事,被他家隔了房的长辈给打破了头,因此错过了考试。而今年,又因为他父亲受了重伤,家中无人照看,只得休学了几个月,便又错过了考试。”
江元丰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觉得奇怪,他这个师兄向来是眼界极高的,怎么会突然收了一个童生做学生。
敢情还有这些内情在。
“这孩子倒是有着坚韧的性子。经过两次挫折,他的心性倒是被锻炼地更好了,如此坚强不屈,不肯轻易低头的人,将来必有所成。”
江元丰微微点头,能得山长如此看重,想来这个学生的人品当是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