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哥哥们带着她过了江,还一直好好的放着,放了整整五十年。如今重又成了她的东西。
“姑母去得早,她的东西几个孩子都分了分,这一支原本是大伯的,可是大伯又没有子嗣,虽是康儿过继了过去,但是这东西最后是给了风雨的,也算是个念想。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的那位姑母,不是常人。如今风雨也说,给了你最好。”刘夫人慢慢说。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珍而重之的将金簪插在了谢潮生的发间:“望你日后,能和如晦同心同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谢潮生微笑,眼泪却轻易的滴落下来。
好在是经过方才的那些话,大家都有些感慨,她的眼泪落下来也不显得突兀。
“这孩子,哭什么啊,这是好事啊。”刘夫人爱怜的说。
“没什么。”谢潮生带着鼻音说。
小定礼过了大家都放松下来。晚上的时候崔夫人叫了谢潮生去说话,提起刘夫人的时候说:“她那个人我一直觉得活泼的很,没想到倒是还有今日这样的模样。”
谢潮生才拿了自己的一件很珍贵的东西,开心的很,再加上她能把郗夫人看做长辈,看刘夫人就不一定了,于是干脆也顺着郗夫人的话往下说:“那母亲眼里,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啊?”
至于那个活泼不活泼的,谢潮生还是没评价。
“你父亲和你谢世叔交好,那时候又都住在山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见到的时候比现在多多了。你是不知道,那时候她真是比现在要活跃多了。”郗夫人原本还是笑着的,只是越说眼睛就越暗淡。
谢潮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郗夫人就有已经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柔和又带着怀念,轻轻摸了摸谢潮生的头,说:“你父亲去的早,不能看见你成婚,真是遗憾的。”
她是想起王羲了啊。
谢潮生垂眸,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谢潮生抬头,微笑。眼睛里却闪着细碎的光芒。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享受过属于父亲的关怀。
前世父亲去的很早,留给她的最珍贵的,今天已经重新归属于她了;而王娘子自己的父亲,也已经离世整整四年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要是在,也一定会很开心的。”郗夫人看着女儿笑,又说她:“眼睛怎么红了?今天要开开心心的才是啊。等到了年后,就要嫁过去了。”
谢潮生已经要十六岁的,她总不能真的拖到快十七了再嫁人吧?从王献首先提起这件事情并且开始准备,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眼下是腊月里和正月不适合成婚,等到过了二月在不谈论婚事就说不过去了。
也就是说,郗夫人最多也就还能留谢潮生半年。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真的不长。
何况等到谢潮生嫁出去了,她所有的孩子就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虽然并不是不和她一起过,但那是不一样的。自此之后,她就不再是孩子们心里最重要的了。
而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母亲……”谢潮生有些担忧。
“好了。”郗夫人笑,又摸摸她:“早些回去吧,你晚睡不好。”
谢潮生突然发现,好像现在她身边的人都能比较平静的说起她身体不好这件事了。
“好。”谢潮生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站在檐下的时候,谢潮生闭了闭眼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失去毕生所爱的感觉她懂,在失去之后还要自己一个人挣扎着活下去,她也清楚。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大抵猜得到他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在的时候,那个人始终跟随着她,不曾出人头地。
守城的决定做下之后,她趁着他不备将他打晕送走,未想过他会回来。也知道他是她的下属,而她虽是战死,却未必得的到朝廷的嘉奖。此种情境之下,他想要出人头地很难很难。故此从未问过是否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谁知他出现在她的梦里,以那样悲壮的形式。亦震惊于他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别人口中,却是以一种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式、她最不愿意的身份。
对着史书谈古论今的时候最长说的是,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了。
可是枉她一个从五十年前活下来的人,一梦醒来不仅看不见一个故人,甚至还不如这些人了解的清楚明白。
她以为的心上人心上虽有她,却永远不可能走得到一起;她以为的忠臣义士,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在时间的洗礼之下也变得面目全非。
是真是假,如梦似幻。
“女郎,还不回去吗?”香橼轻声提醒,萧潮生才发现她已经站在廊下半晌了。
“回去啊。”谢潮生抬脚往回走,边走边说:“香橼,你见过突然间变得很陌生的人吗?”
檐下挂着灯笼,距离又近,香橼便没有自己再提一只灯笼,听谢潮生这么说仔细的想了想,半晌才摇摇头:“没有。婢子从小就在女郎身边侍奉了,见到最多的人就是女郎和一块儿服侍女郎的几个小姊妹。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哪有什么突然间变得很陌生的人啊。”
“是吗?”谢潮生若有所失。
香橼又想了想,突然笑道:“女郎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才会突然这样想啊?”
“嗯?为什么这么说?”谢潮生心头一动,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承认。
香橼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