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了之后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谢潮生的妆奁即使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也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
谢潮生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一些老字号依旧把许多东西不断地带进家里来给谢潮生挑选。各式各样的首饰要打、各种各样的衣裳要做,嫁妆单子也要再进行确定。谢潮生说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但其实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忙忙碌碌的,一直到成婚的前两天才闲下来。
谢潮生最近一直都很忙,忙到来不及思考她之前从王徽王献口中听来的一些关于北地的事情。
先是生病,病的迷迷糊糊的头昏脑涨思绪都是乱的,等到病好了就要忙着收拾出嫁的一系列事宜,等到闲下来了,距离成婚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身体又有要犯病的先兆,只得卧床修养,歇了两天彻底缓过气来,已经是亲迎的前夜了。
从山阴搬回来的她的各种东西大多已经搬到谢家去了。族中的几个女眷去看过了为了他们成婚准备的院子看过了,据说都很满意。为着她的身体考虑,院子里的保暖措施做得很好,甚至还铺设了地龙——在南方少见极了。
谢潮生坐起身来,借着屋子一角昏暗的羊角宫灯,去看架子上摆放着的华贵的礼服。
素白的婚服挂在架子上,远远望过去,像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大夏尚白,许多礼服的制式都是白色的,不同的白,层层叠叠的白。谢潮生从前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因为脏了一点都不好藏。上朝的时候满殿都是一片的白。许多年过去,白色似乎更盛行了。
谢潮生默默的看着精致又繁复的衣裳,有点罕见的不知所措。
方才郗夫人拿了两本秘戏图来给她,谢潮生不解其意,拿过来翻了两页就脸色通红的丢开了。
郗夫人忍着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要嫁出去了,这些东西都是要学的。”又有些揶揄的说:“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只能同你讲一次,若是说的不好,你可不要着急。”
谢潮生欲言又止。
那些事情她其实还算是一知半解的。
军营里的人多数都是糙汉子,以寒门和庶人居多,有时候嘴上难免不干净,荤段子她零零总总听了也不少。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楚,至少也不是全然不知。
何况,她是之前和谢风雨私底下说好了的,短期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圆房的——未免长辈们担心,这只是他们自己私下的约定。
但是郗夫人不知道,还是拿了这些压箱底的东西来和谢潮生说话。
等到谢潮生强忍着羞赧送走了郗夫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听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可比行军打仗累得多了。
此时看着流光溢彩的婚服,难免又想起了郗夫人说的那些东西。
半晌,终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吉时是在黄昏,两家离得又近,谢潮生被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亮的差不多了。她昨天晚上睡得晚,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应该醒过来了。
香橼掀了帐子叫她,谢潮生睁开眼睛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穿衣梳妆。今天族中有专门的人来给她梳妆,比平时仔细多了。
郗夫人怕她紧张,请了族中旁支的两个娘子和几个年轻媳妇来陪她说话。
等到梳妆完了谢潮生从镜子前站起身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谢潮生不怎么住在建康城,也不怎么见人,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生的好。这份好,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银白色的婚服用了掺了银线的丝绸,流光溢彩,四指宽的腰带将腰肢束的不盈一握,深衣的式样更显得她身材高挑。明明是站在有些昏暗的室内,却仿佛成了天地间初生的一抹光。
黑如鸦羽的长发全部梳起,珠玉首饰戴了满头,银线拉出细细的流苏垂在脸颊两侧,美目流转间,如一汪清泉。唇上点了正红的胭脂,黑发雪肤朱唇,形成了鲜明对比。眉间没有画上花钿,左眼角下的泪痣却比花钿美得多了。
手腕上带了一只碧玉镯子,除了黑发朱唇和那一滴鲜红的泪痣,腕上的一抹绿成了唯一的颜色。
欺霜赛雪、冰肌玉骨,竟不知道是衣裳白还是人白。
大夏本来就尚白,衣服更是越来越宽大,裙幅也越来越长,远远望去,总有种翩翩欲仙的意味。
然而此时的谢潮生,才真正像是从仙境中走出来的一般,半点不食人间烟火气,美的不似真人。
不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直到谢潮生轻笑一声打断了沉寂:“这都是怎么了?”
族中的年轻媳妇才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签过谢潮生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从前听人家说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什么的,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想着世上哪里真有那样天仙似的人物,大抵都是夸大了的,谁知道如今果真见着了。”
谢潮生失笑。但也没什么反驳的意思。
实话说,这一张脸她自己处处见到的时候,都为之屏息,若不是因为是自己的脸自己反而不是时常能见到,倒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适应。那一丝丝的熟悉感则早就被她自动理解为身体的自然反应了。
“难怪平日里不见娘子出门,这般模样,若是果真时常出去,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另一个说道:“娘子这般的好样貌,少出去也好。”
谢潮生轻笑出声,素手拿了放在桌上坠珠饰玉的团扇,清凌凌如玉石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