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落。
白捉里蹲下身时,他的左手臂在疼。遇见这个女人时,她是个死人,她面色苍白的躺在黑木棺里,他为了使自己尽快的完情完爱便不惜一切代价的救回她,以致修为尽失。
修为尽失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白捉里前两百多年的辛勤苦练被风吹散了,被雪冷没了。
代表着白捉里不能再长生不老。以后会老,会病,会死。
代表着白捉里从那天起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了,能感受到热和冷,饱和饥,能感受到衣服穿在身上的舒适感和不适感。
代表着白捉里的手坏了。
同时也代表着,白捉里为了使自己尽快修炼到最高的一层是什么都愿意付出的。哪怕冒着这一份性命危险。
宇宙之外,到底有什么。
好想亲眼去看一看答案。
但是白捉里命中的倒数第二个女人正在这里痛哭,痛哭,痛哭。
她说她没有受多少苦,他看了她半响,说他也没有受多少苦。
可是她养大了这么多的孩子,她最后孤孤零零被病折磨死了。
可是他父母双亡,从童年起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日月星辰,他最后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永远的照顾着每一代日月星辰了。
她和他在说出同样的几个字时,他们互相感知到了对方所受过的苦难。
他知道,她还年轻,她只活了区区的七十二年,在这一刻她更多的只能为自己而忍不住的痛哭。
可是白捉里自己已经是一个活了两百四十四年的男人,在头一百年多年里他哭过太多次了,现在,他更多的是因为她而感到心疼,甚至还因为她而不去看天空。
白捉里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顺着拍她的后背。一如生命起初的童年时期白捉里的母亲对他做的一样。
小时候只要一哭起来,母亲都会这个样子做。
所以司徒起起也想起了她自己的母亲,但母亲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
她便懂了,像这样的温暖乃是人生中不可求也无法求到的。
她早就懂了。
现在遇见这种温暖,整个人都会被治愈。
非常突然。
司徒起起在白捉里的怀里浑身放松,不禁哭得越来越大声,没一会儿,嗓子都哭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哭睡着了。
白捉里扭头看了看四周——悄无人影。
唯有雪。
唯有风。
白捉里回头轻轻吻上她的眉眼。
这是他一生的初吻。
吻完,白捉里自己竟然都因自己的举动而感到十分诧异。于是他慌了,急匆匆的将头抬起望着天空,却瞬间就有雪花落在他的两只眼睛上,冰得他马上闭上眼。渐渐的,雪铺满了他的眉眼。
白捉里在心里想着看过的天空那些千奇百变的样子,清晨,中午,黄昏,深夜,凌晨。
大雨,阴天,艳阳天。
心里面却还是浮现了司徒起起的脸!
司徒起起在哭哭笑笑,司徒起起在沉沉默默,司徒起起在站起来,司徒起起在坐下去,司徒起起在吃饭喝水睡觉,司徒起起在……在我的怀里。
“我这是怎么了?”白捉里低下头,眉眼处的雪花随着这个动作纷纷飘落。
他看着怀中睡沉的人问,“我怎么会觉得你比天空还要好看?”
一直以来,白捉里看的都不是天空,而是他的梦想——宇宙之外到底有什么。
不图钱,不图官,不图情,这一切都不图——只图开阔眼界,看遍万物。白捉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捉里是一个不愿意做好人,不愿意做坏人,不愿意做高人,不愿意做情人,而只愿意做自己的男人。
“今晚应该只是一个例外吧。等天亮了,我最爱看的一定还是天空。”白捉里道。明明他一直都想赶紧完情完爱,现在刚一触到爱情的模糊的影子却立刻就生出了退缩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