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说:“这大户人家竟然这么容易这人闯进去了,看来也没有多少护卫,可见不是高官家吧。”
“不,恰恰相反,那家人出过一品左柱国。”
小皇帝问钱明月:“你知道有几个左柱国吗?”
钱明月说:“太祖爷似乎封了十几个左右柱国,但具体几个,妾也不知道。”
小皇帝说:“舅舅就别兜圈子了,是谁家,让朕听听。”
“蓝家!”
“蓝?”小皇帝摸摸头上的皮弁,“怎么听着这个姓这么耳熟。”
终于到了!栽赃陷害还兜那么个圈子,够不够恶心人的!钱明月冷面:“榆林卫的前指挥使,蓝钰,可不就是姓蓝嘛。”
小皇帝猛地站起来:“朕明白了!就是他家,对不对?”
“蓝钰,蓝钰其实早就背叛了大梁!背叛了朝廷!来人,传朕旨意,蓝家全家——”
干什么!熊孩子,演戏别太过了。钱明月拦住他:“圣人息怒,这事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小皇帝甩袖:“你闭嘴吧!不要老是打断朕的话,朕最讨厌这样了,朕又没说要把他们全杀了。下狱,统统下狱,好好审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倒是一个少年帝王听闻有人通敌谋反的合理反应。
钱明月忙说:“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三司会审吧。”
小皇帝狐疑地看了钱明月一眼,说:“顺天府的案子,先让顺天府查清,再交给三司吧。”
钱明月心里沉甸甸的,蓝家老弱妇孺哪里经得起顺天府的大刑,怕是会屈打成招啊。
中午,两人一起在建极殿用膳,屏退左右后,钱明月将自己的顾虑跟小皇帝说了。
小皇帝说:“朕知道蓝家人一定会受很多罪,甚至有人熬不过去的话,可能会丢性命。”
“可是,姐姐,朕没有别的选择。姐姐,难道朕能告诉徐平成,朕不相信你的话,蓝家一定是不会谋反的吗?”
他装痴卖傻那么久,还没有彻底掌控朝堂,怎么能功亏一篑。
小皇帝食之无味:“姐姐,你怪朕吗?”
钱明月摇摇头,轻抚他的脸:“不怪,是姐姐糊涂了。姐姐总把权衡轻重放在嘴上,其实经常做不到。”
如果小皇帝暴露了,逼得徐家发疯,扶持洛阳王搞政变,朝纲陷入混乱,到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寻常百姓。
谋大局者,必须有所取舍。
“对圣人来说,天下人重,蓝家轻。对姐姐来说,圣人重,蓝家轻。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呢?”
“有罪是徐家的罪,有错也是徐家的错,是他们陷害忠良,圣人做错了什么呢。若是遇到糊涂、残忍的帝王,他们一家早就绝根了。”
小皇帝说:“朕就是要做一个糊涂、残忍的帝王,姐姐你就阻拦朕,好好补偿他们。”
这是将来做戏的总体方案。钱明月说:“这样对圣人名声不好。”
“朕经营名声也不急于一时,朕要效仿‘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楚庄王。”
能亲口说出这话来,可见这孩子的坦诚与信赖。
钱明月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祖母:“好,好啊!圣人有这样的志气,姐姐真是太高兴了。来,吃肉羹。”
下午,小皇帝依旧兴致勃勃地去学拳脚,秦正求见,钱明月在建极殿正殿接见他。
秦正跪地不起:“娘娘,没有让圣人先知道吴忠义的谎言,是臣的罪责,先机一失,对大局破坏力极大,请娘娘降罪。”
钱明月一愣,才想起今天上午小皇帝的表现明显是不知道刑部卷宗的样子,这个戏精,害死人了。
完了,她要怎么表现?演戏她可不擅长啊!
“起来吧,李公公,看座。”
钱明月装不出来紧张与慌乱,只好说:“不关你的事,是本宫没能及时给圣人看。至于先机不先机的,更没那一说,这本就是他们设的局,哪有我们的先机。”
秦正担忧地问:“那,娘娘,该采取什么对策呢?”
钱明月不自在地说:“这个,本宫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一步步堵截吧。”
“万一真叫他成功了,本宫,本宫还有别的办法,总归不会叫圣人出事就是。”演戏真难啊,那个熊孩子怎么能演得那么浑然天成。
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语气,哪里像是有办法的人。
秦正叹息,帝后还是太年轻了,对上心黑手毒的徐家,明显处在下风。
一个时辰后,小皇帝大汗淋漓回来,往钱明月百子床上一铺,娇滴滴地说:“又酸又痛,揉揉,揉揉。”
李兰英的脸都笑歪了,悄悄退出去。
钱明月无语,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落到最后没什么力度:“都怪你,文华殿演得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姐姐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秦正了。”
“秦正来了?这个人干事不太积极,刑部以外的事情不太管的,竟然也会关心你跟徐家的斗争?”
小皇帝说:“别光拍,好姐姐,揉揉捏捏嘛。”
钱明月认命地伺候这熊孩子:“秦尚书才不关心姐姐跟徐家的争斗,他担心的是圣人你啊。姐姐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他一定以为姐姐保护不了你呢。”
“你管他怎么以为呢,我们是君王,为什么要去揣摩大臣们的心思?该是他们整日小心翼翼揣摩二圣的意思才对。”
自信熔铸进骨子里,贵气流淌在血脉中,或许这世间真有天生的龙种。
钱明月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在余杭她能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