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通叹息:“本官尽力吧,娘娘可不是好糊弄的。啧啧,这茅屋哪里能遮风挡雨啊,冬天来了,娘娘怎么能不担心难民生计。”
直说得临潼知县心直颤颤。
钱明月径自走进一个木棍支的茅屋前,弯腰想进去。
临潼知县快哭了:“娘娘,不可啊!”
郭成格也说:“娘娘,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钱明月冷哼:“这算得上垂堂吗?这茅屋瞬间垮塌也砸不死人,安全得很呢。”
钱时延说:“明月,还是听从谏言吧。你若有个好歹,岂不是耽误了和谈大事。”
钱明月拗性上来,父亲说了也不好使,弯腰低头,扶着自己的翼善冠,钻进小茅屋。
只有钱时延和谢文通能跟进去,其余的只能在外面看。
“这是谁的家?让主人进来。”
谢文通退出去,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才得以进茅屋,战战兢兢地说:“娘娘——”
钱明月说:“莫怕,你家就剩你们两个吗?”
妇人点点头:“是的,丈夫和大儿子战死了,二女儿出嫁了,估计跟丈夫一起逃难了,我们逃难的路上跟公婆叔伯也走散了。”
“那你们以什么为生?”
妇人愣。
钱时延说:“你们靠什么过活?”
“小妇人去城里给人浆洗衣服,也绣花织布打络子。”
“钱能拿到吗?”
妇人说:“哪里给钱,给些饭吃。能有口饭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钱明月点头:“过冬的衣服被褥有吗?”
妇人眼里含了泪:“大家一起逃难,那些是叔伯背着的,民妇抱着孩子,只带了几件单衣衫。”
钱明月又去了几个茅屋,情况大多数比妇人这边好点儿,有的有劳力,有的人口多一些,谋生不是问题,过冬多少有些困难。
也有糟心事,比如不给钱还打人的,有逼人嫁女儿的,有骗人把女儿嫁给地主家做妾。
蓝钰听得心痛:“娘娘,安置难民不是划块地给他们就行的。”
临潼知县不服:“娘娘,怪微臣从未安置过难民,处事不周。”
如果不是你战败,怎么会有这么多百姓流离失守,你还有什么资格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指责他!
钱明月懒得理他们的嘴巴官司,指着一个纯土的房子,问道:“在这边,修一个土房子要多少钱?”
这个,哪个官员知道啊!他们又不盖土房子。
还是那个白面书生相的村民,说:“回娘娘,这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土不要钱,人力都是亲友邻居帮忙,只需要两三根梁木而已。”
钱明月颔首:“你回话两次了,是本村村民吗?可有功名?”
书生大喜,只感觉登上了人生的巅峰:“回娘娘,草民郭英是里长的次子,去年考了童生试。”
她又随口勉励了几句:“是个不错的,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忠君爱民的好官。”
“是,草民谨遵娘娘懿旨。”
钱明月转头,不见玄武门指挥使赵崇敬,问道:“赵崇敬何在?”
皇后这场仁慈亲民的政治秀委实无聊又尴尬,赵崇敬不愿陪她演戏,跑到一边撸草玩,听到李兰英叫自己,才跑回去:“臣在!”
“调五十名军士来,帮助他们起土房子,都起个土炕。”
“是。”她怎么想的,北门军是给人起房子的吗?还不得不应下,真糟心。
“买木梁的银子,让,让陕西布政使出吧。”不过几十户难民,梁木又不需要太大,那些银子对堂堂二品官来说,算不得什么。
正好好的,钱时延挨了女儿一棒槌,笑道:“是,娘娘。”
“罗道勤,本宫带来的粗粮,你点点,分发给他们三个月的,冬日活计难找的时候,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罗道勤弯腰:“是!娘娘。”
“石敬天,你负责清点粗布,每人,每人一丈,分发给他们。”
石敬天自然应下。
难民大受感动:“娘娘真是太好了。”
“娘娘真是大救星啊。”
然后趴下咚咚磕头。
钱明月摆手:“哎,你们错了,要感谢圣人,是圣人让本宫带着粗粮和棉布来的,就是为了分发给诸位。”
郭英又带着他们三呼万岁。
钱明月把他们叫起来,又说:“你们囤积一些干柴,冷了烧起土炕来,也能熬过冬天。布匹用不着的话,卖了换些棉花,做棉衣。”
赵崇敬暗戳戳翻白眼,皇后的嘱咐琐碎、细微、无用。怎么熬冬,百姓可比你公府闺秀有经验,人家用你说?
出了小村庄,钱明月又对临潼知县说:“本宫最初进的那一家,一点儿过冬的物资都没有,仅凭朝廷给的那点儿,过不了冬。你去送点儿被褥,不用太好,最重要的是实用。”
临潼知县忙说:“是,是。”
“临潼可还有别的难民安置点?”
“回娘娘,还有十几处,不过难民人数比较少,最多不过十户,有的村里只有一户两户,比较分散。”
“你将他们的位置,村名,安置了多少难民,难民的情况,都一一清楚地汇报上来,”钱明月看向钱时延,“直接报给你们布政使就行。”
钱时延笑着点头。
谢文通说:“十几处安置点,一一派北门军不方便,梁木也不能都让钱大人拿,这具体的实施策略,还需好好商议。”
钱明月点头:“是这个理,那便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