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气呼呼地离开了,一部分臣工也离开了,还有几个比较倔的大臣跪在御门不肯走,“悲伤嚎哭”,声音甚至都传到后宫去了。
不过小皇帝听不到,他才去慈宁宫给太后问安,就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娇俏身影——徐颐侬。
徐颐侬看到他,忙羞怯地躲到屏风后面去。
徐太后升了宝座。
礼毕,小皇帝习惯性地诉苦:“母后,他们欺负孩儿。”然后看了一眼屏风,声音又清亮而高亢起来,“不过母后您放心,孩儿有得是办法整治他们。”
“哦?你打算怎么办?”徐太后说,“还有几个大臣在外面嚎哭呢。”
小皇帝想了想,道:“这个简单,儿臣让禁卫军将他们扔出宫门去。”
徐太后佯嗔道:“如此可不是明君所为,明君应该从善如流。”
“母后教训得是!”小皇帝瘪瘪嘴,“可是,孩儿有许多苦衷。这群大臣看着孩儿年纪小就欺负孩儿,用一堆名头约束孩儿,要仁、要孝,要这要那,难道孩儿做得还不够吗?”
“还跟前朝学会了跪宫门哭,他们敢这样威逼父皇听从他们的建议吗?他们也曾经力荐王兄做太子,最后父皇选了儿臣,储君事可比建王府更关系国体,他们吭都不敢吭,别说跪宫门哭了。”
小皇帝越说越气:“他们就是欺负孩儿。”
徐太后含笑听完他的话,才说:“皇帝这话跟母后说说也就算了,不要跟外人说,会引来非议,离间你们兄弟感情。”
小皇帝得意地笑起来:“母后放心,孩儿不傻,这话才不跟外人说。”
“这就好,”徐太后欣慰地说,“你父皇英年驾崩,偌大的江山留给我们孤儿寡母,满京城都是两姓别名的人,我们该如何支撑?这时候你不依靠亲兄弟依靠谁?”
小皇帝笑道:“这正应了民间那句话‘打虎亲兄弟’。这件事上,孩儿绝不依大臣们。”
“凭什么他们一边歌颂兄友弟恭,一边要拆散我们手足?简直太过可恶!这事儿孩儿还非跟他们犟到底了,如果这回拧不过他们,日后这皇位坐起来更难了。”
“你说得对,”徐太后说,“这君臣啊,就像东风西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父皇御极宇内多年,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有风骨。”说到风骨时,满嘴嘲讽。
小皇帝拧着脖子看身侧的屏风:“儿臣看今日慈宁宫香风阵阵,琼宇还有祥云朵朵,莫非是来了稀客?”
徐太后早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笑着说:“哪有什么稀客,是你徐家的表妹来了。”
小皇帝正了一下衣冠:“既是表妹入宫来,儿臣这做表兄的就得好生照应着。”
“男女大防,于礼不合。”徐太后说,“群臣又要进谏了。”
小皇帝不以为意地说:“他们不干政务,就知道盯着孩儿进谏进谏。”
“他们喜欢用挑孩儿的刺显示自己的刚正不阿、直言敢谏,便是孩儿不见表妹,他们也会吹毛求疵,找别毛病进谏一番的,且不管他们。”
小皇帝发狠:“终有一日,儿臣选几个最爱出头的,贬到边地去,他们就老实了。”
皇帝与大臣们对着干,才能更依赖自己啊!徐太后很满意:“皇帝有如此魄力,定能整肃朝纲,如此,你便代母后待客吧。”
小皇帝笑得像个得了糖人的小毛孩:“是,母后!”
一群大臣被扔出宫,其中就有钱明月的伯父,“忠正端肃”的老古板钱时重,他摔得不轻,官袍凌乱,据说胳膊、腿都擦伤了。
成国公将他和长孙叫到书房,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他们没叫钱明月,钱明月也没主动参加。
“心孝”不同斩衰,斩衰有定制,有明确的行为规范,心孝似乎怎么“真诚”都不为过,稍有不慎就会被抨击“沽名钓誉”。
自小皇帝让她守“心孝”至今,九个月左右的时间,钱明月没有出过门,她快憋疯了。
好不容易小皇帝易服,钱明月当然要借口正事,出府玩一会儿。
太久没有出门了,街道上的一摊一铺、一人一马,都那么新鲜那么有趣。叫卖的吆喝声一点儿也不喧闹,反而充满了人情味和烟火气。
钱明月坐在茶楼临窗处看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珍贵,不自觉有些贪婪。
她就是出来玩的,也要做做干正事的样子,免得授人以柄:派銮仪卫去各公门送信,让他们通过门房传给各衙门长官,信上要求各部各寺长官到茶楼来见她。
他们不会来的,这群士大夫,骨子里不认可女性干政,他们情愿跟一个任性的小皇帝掰扯,宁可跪宫门被扔出来,也不愿意来见见她这个“女流之辈”。
真不知道,是该赞叹他们坚持原则,还是骂他们迂腐。
不来拉倒,正合她意。
茶楼汇聚各色人,他们说着闲话,话音都传到钱明月耳中——
“这遗诏说百日成婚,这过百日又快两个百日了,还没成婚呢。”
“很明显,他不想娶她,推脱着呢。”
“男子汉大丈夫,谁愿意被妇人管着。”
“当初那位急着公布遗诏,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先帝给她大权了,结果呢,到现在还嫁不进去,更别提掌权了。”
“真是笑话!”
“一个女人也想掌权,真是异想天开。”
“哎,你们说那位为什么临了让她掌权,该不会他们——”
话不必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