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闻言大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禁不住击掌一声,激切道:“金人还正以为本朝不报出兵之期,而忧虑王师平定燕京之后守住关口、绝其‘岁币’,故而遣使前来续接和议,以邀‘岁币’,也意在窥探我师之动向!幸而金人未知前番我两战受挫之情形,所以为今之计,当一面向金人解释前番何故未再通使之情由,一面则须催促宣抚司,尽快进兵以期克日下燕,重振我朝之军威!平燕之后再与金人议和,由此杜绝金人日后轻侮本朝之患,方是可行之道!如何偏向金人自示懦弱,完全展露我朝关键之图谋,还要对金人谦卑恭顺,指望能依仗他家兵马作为进兵燕京之助,甚而全然倚赖金人之兵下燕京,竟然还许可金军入关?果如此,则大事去矣!此必为今后金人窥伺我朝、侵凌我朝之绝大后患,倘或到了那一日,谁又能轻易掂量出这一祸患之危害大小?我国恐将永无宁日!”
马扩这番显得突兀且不讲情面的话,当即让赵良嗣惊愕不已,那一气呵成的激昂之言显非即兴所感,那连珠炮式的切切之责也颇令赵良嗣有些难堪。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面色不悦道:“现今宣抚司用尽了全力也未能取胜,倘或不用些金帛向女真借兵,那本朝何年何月才能得燕地?”
“龙图既知我军力不能取,何不明白上奏官家,求将燕京之地划与金人,令其自取?”马扩毫无半点玩笑之意,“本朝则可急修边备,固守白沟旧界,保我大宋故疆,这一主张岂可含糊其辞?倘或只知图谋眼前之蝇头小利,不察久远之大患,爱指失掌,贪小失大,这等错谬之举,请恕我马子充绝不敢参与!”
见马扩这样激烈和固执,赵良嗣便拿出了自己正使的款儿来,忿忿道:“朝廷借兵之意已定,岂是你我可以擅自更改?”
正在马扩为难之际,一行人踏入了河北地界,没想到身为武显大夫、文州团练使的马政却赶上了他们,原来朝廷也给他安排了一个“送伴”的任务,以显得宋廷对金使的格外重视,只是马政送到边境即可返回。
马扩心知无法改变赵良嗣的主意,更无法幻想使其成为一个诤谏之士,马政私下对儿子说道:“本朝与那些久居偏远之人一起做事议事,首先就应立威而使之慑服,这样才可确保以后不留后患,扩儿此事上可谓见得明白!如今宣抚司因白沟之败而气沮退缩,怎可将本朝这等要紧情形全部泄露给金人?更何况金人是可以亲近和结交的吗?既然有人坚持要向女真借兵,今后必将误国!你当尽快向官家奏论此事!倘或官家不听从你的意见,就请求罢去此次使臣之职,不可曲从、迎合、附和他们,以误国家大计!”
“父亲说的是,我父子绝不能苟且!儿诚然不敏,也心知此事万万不可!”马扩当即跪地道。
马扩立刻写了一封陈述借兵女真利害关系的密奏,命人快马送入了汴京。奏书中马扩竭力阐述本朝不可使女真兵马入关,而应当自己进兵先机攻取燕京,以使金人口服心服;马扩按照父亲的叮嘱,还称若是奏议不得采纳,便请求免去自己的使臣职事,又自告奋勇地提出,愿意亲率步骑万人,进袭辽人意料不到之处,攻占燕京,平定五关,以绝女真觊觎五关之患!
为了防止外国使节窥探大宋之地理,引领外使之人往往要故意曲折绕远,所以一路上走得颇为费时。眼见半个月都过去了,马扩父子一路上苦苦等待着朝廷的回应,可直到他们到了边境的代州,依然只有空自怅望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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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河北涿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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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云儿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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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錡初接到马扩的密信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荒唐无稽”,猜测着此举可能是童贯的阴谋离间,可是再一细想,倒记起先前的两个疑点处来。
比如说那一回耶律大石来,师师如何就冒然去找他说话了呢?还有那一次,师师突然在大相国寺书坊失去了踪影。刘錡打心底还是信任师师的,可这毕竟关系军国大事,自己不妨悄悄的查一查就是了,就像马扩说的,兴许其他人有这个嫌疑呢?
当一身便服的刘錡独自出现在昭庆坊师师堂叔王宸家的脚店中时,那王宸一看居然是刘四厢大驾光临,忙惊喜道:“四厢如何到小店来了?许是有何事要找老倌么?来,往里面请!”
“呵呵,就是路过,想来看看恁老人家!”刘錡笑着就往屋子里去了,“也是上回师师提了一句,说恁老近年到她那边的次数越发稀罕了,她又不便常来看恁,可又每常挂念着家里,所以少不得让我走一遭,代她看看恁老!”
王宸边走边叹气道:“也是我老倌的不是,纵然她那里门禁森严,可我家里近年也着实事儿多了些!这不,老倌去年又添了个孙子,还得照顾这个脚店,这不就忙得没个睡觉的功夫了嘛,呵呵!听说四厢去年也添了儿子,那可是跟我孙子一般大呢!”
“是啊,总算让我们刘家有了香火!”刘錡到了里间找个地方坐了下去,把自己携来的礼物放在了一边,“看恁老身体还硬朗,我就放心了!”
“唉!老倌有这么个孝顺又出息的侄女,也真是八辈子积了德,可惜我那苦命的哥哥、嫂嫂见不到……”王宸说着说着竟黯然泪下,忙拿衣袖擦拭着,“想来四厢也已有所耳闻,我这侄女心善哪,不忘本,以前她手上也不宽裕,还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