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居然劝说朝廷不要急于去谋求夺回燕京,而是应当更加务实地想方设法去提防金人可能要出现的侵凌之大患。对此,王黼不紧不慢道:“何谓‘姑苟目前之利,许为善后之计,是为下策’?公之下策,实乃朝廷之上策也。只是在公所说的下策中,倒是还须更添些‘物色’才是……”
如今朝廷手上着实有些钱财,向金人高价赎回燕京,在表面上还是非常光鲜的,像官家这等只知好名、贪图安逸之主,岂能不动心?马扩一时悲愤于心,便忿忿道:“更添‘物色’,便是无策!”
那王黼也不动气,又若无其事地问道:“若确如公所言,金人席卷南下,本朝又当如何措手?”
“金人如今才扫灭了辽国,这样的大功绩,必使其朝内人人忙于争夺功勋、权柄,乃至自顾不暇,一时半刻未及图谋南侵。然彼等一旦除去了内争,就可倾力谋我,以遂其志。卑职今日所论,实在是想消除异时之患,不恃人之不欺我,恃我之不可欺!还望相公深思!”说着,马扩单膝着地,以万分恳切的眼色望着王黼。
“实不相瞒,以本相来看,公之所见实大谬不然!金人既然号称虎狼之暴,难道还有何自顾不暇之情?”王黼面色已露不悦,“更何况朝廷庙算已定,现今又要差遣公作为计议使使金。与金人的谈判中该刚则刚,该柔则柔。只要能取回燕山府,便是首功一件,其余什么顾虑,也休要再多言吧!”
马扩还试图争辩,那王黼已经命管家送客了,马扩只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王黼的家门。
“三—哥?”马扩抬头间,不无吃惊地看到了已在王府门前久候多时的刘錡,他当即疾步上前,哪知竟无力地全然瘫倒在了刘錡跟前,以手捶地,顿时泪如泉涌。
刘錡晓得多日来马扩心中的压抑、苦痛、无奈与满腔的悲愤,所以未加任何劝解,便跟着马扩一起跪倒,兄弟两个就这样当街抱头痛哭起来……
刘錡夫人已经将柳娘与马母接到了家里,马扩与柳娘、马母见过之后,待大家一起吃过了团圆饭,马扩与刘錡兄弟两个便到了内室密谈起来。
马扩先是将自己的一行遭遇跟刘錡说了,他又特意追问道:“有关于师师姐姐的那个嫌疑的事情,三哥可是细细访查过了?”
刘錡于是便将云儿的事情跟马扩和盘托出,又补充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何况也不知究竟怎么着,如今还是权且放过此事不提吧!”
“嗯,也好!那姑娘到底也算咱们自己人,再看看吧!”马扩能体谅师师的伤心,“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劝说官家打消了这个赎买燕山府的念头,不然我朝定要吃大亏,最终只会落个有名无实!”
“唉,难啊!”刘錡站起身来,“官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我等人微言轻,自然是徒劳!若是还让师师去劝谏,不说她如今身子虚弱,再禁不得这些,就算她力谏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徒增烦恼罢了!”
马扩长叹一声,眼神中充满期盼道:“那咱们总要做些什么?”
“这是自然的,总要做些准备,以备不测!”刘錡又坐了下来,“还是要劝朝廷多在河南河北练些民兵,上回我到雄州去,也把这个意思跟刘世叔与彦修说了,要他们多多招募些地方上的精干武勇!”
“这个主意倒好,可两河之地到底没有什么险要,金兵一旦入寇,就可轻易直下汴京!汴京这些纨绔子弟,若是少些在禁军中就好了!”
“这自然也是要紧的!不过最紧要的还是河东一路,若是朝廷分派几个文武干臣在那里,长保河东之地不失,纵然金军入寇我汴京,也总有后顾之忧!一旦他们顿兵于汴京城下,我朝廷再号令天下勤王之师来到,那金兵定然无功而返!”
“是啊,河东之地是要紧的,还有那山后之地,也是必争之地!只是若将来两国厮杀起来,就苦了百姓!”
刘錡忽然眼前一亮,昂扬道:“如今郑使相倒还可与谈天下大事,前番我到他府里也是把这些意思说了,郑使相深以为然呢!我心中甚喜,忙又推荐了你,说你来往三国之间,各色的情形都熟悉,到时可以请他听听你的意见呢!”
马扩精神为之一震,忙兴奋道:“哎呀,这些日子以来,总算有一桩叫人高兴的事情了!那我明日就到郑使相府上走一遭吧!”
“急什么?他是朝廷宰执,岂是你我想见就见的?我先帮你去问问,待商定了日子再说!”刘錡指了指醉杏楼的方向,“呵呵,明日还是先去那边吧,师师病了这一回,也是想念着你这位好兄弟,也是挂念着北边的事呢!不过咱们还是多往好处说吧,叫她少操点心!说真的,以她这般蒲柳之姿,着实承当不了这些家国重责,太难为她了,也显得你我太过无能!”
刘錡如此怜惜师师,马扩似乎意会到了些什么,只是他不便多问,只得应道:“也好!我此番回来之前,那宗望兄还特意前来给我送行,又是让我给三个带声好,又是请我向师师姐姐代为问候呢!可惜啊,金国只有这么一个宗望兄!”
“他到底势单力孤!我大宋岂是那么好欺负的?还算他见得远,不愧是‘战神’哪!”
次日,刘錡便带着马扩到了醉杏楼,又见马扩平安归来,师师脸上的病容一扫而空,又是请马扩品尝各色果品点心,又是向他问这问那,倒是刘錡眼见马扩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