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双方互相见了,由于师师还是正二品瀛国夫人,李纲又敬重师师为人,所以少不得要向她行礼,师师连忙谦笑着请他免礼。这还是师师第一次见李纲,这李纲生得面色有些黝黑,可双目炯炯有神,豁然大度,颇有卓然不群之感,师师心下踏实多了。
李纲请师师上座,谦恭道:“夫人何必亲自过来,写一封书信给下官就是了!如今市面上不安稳,千万小心些!”
“右丞真是太客气了,晓得你如今诸事繁忙,不敢多耽误你片刻!”师师微笑着,“信上怕说不清,说多了又怕啰嗦,如今我就长话短说吧!就是我等准备收容一批流散进入城中的百姓,暂无空地空房,我晓得那艮岳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右丞能不能允我等进去?”
“此事少阳也跟下官说了,没想到夫人这般有担当!真叫下官刮目相看!前番夫人种种之作为,也令下官感佩不已!”李纲拱了拱手,“那艮岳本是皇家御苑,原本须奏秉过官家才是,可如今情势紧急,下官有临机处置之权,所以夫人且让百姓们到艮岳中去好了,官家若问起来,下官一力承当就是了!”
“呵呵,我等果然没有看错人!当日右丞能够回京,可都是我姐姐在太上皇面前极言进谏之功,我姐姐赔上了不少眼泪呢!”赵元奴笑道。
“别混说!哪是我的功劳,分明还是右丞为朝野之瞩望,乃人心所向之!”师师瞪视了一眼赵元奴。
“呵呵,上回若是没有夫人的李代桃僵、引蛇出洞之计,此刻我李某或恐早已不在人世了,此番恩德也足够铭感终生了!”说着李纲居然躬身向师师行了个大礼。
师师连忙上前扶起,受宠若惊道:“使不得,使不得,右丞错爱了!右丞受官家托付之重,乃我汴京军民之万里长城,若右丞有失,便是我等之厄,我李师师不过保我长城无恙,何敢贪功!”
“夫人真是深明大义,乃女中豪杰是也!”李纲由衷赞佩道。
“呵呵,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师师莞尔一笑,“那艮岳有很多石头,我想守城还是用得着吧!不如我们也先斩后奏,就让百姓一边在那里安营扎寨,一边就往城头上搬运石头吧!”
闻听此言,李纲突然眼前一亮,当即拍案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瞒各位说,如今我军守御城池,一应器械甚是匮乏,便是滚木礌石也甚是不足!那艮岳下官先前也去过几回,只是没把它放在心上,如今经夫人这般明白说出,倒真是帮了下官一个大忙了,呵呵!”
“右丞近日忧劳过甚,难免百密一疏!”陈东笑道。
“不过下官还有一事想请教夫人!”
“哦?什么?右丞何必客气!”
“天下承平日久,莫说百姓,就是将士也多不见城守之事!如今军士们那里,下官已分配完毕,只是百姓们也是防守不可或缺之助力,诸如打造器械、搬运各色物什、抬送伤病等等,都须劳驾百姓们!下官如今听见少阳说夫人那里已将一应百姓组织得井井有条,那夫人可有何良策教下官组织汴京百姓吗?”
师师想了想,试着道:“我一个小女子,哪有什么见识,只是右丞问到了,少不得贡献一点愚见,仅供右丞参酌吧,若果能有所助益,便是小女子侥幸了!”
“那夫人快快说来!”
“如今百姓都归各保甲统管,这些保甲未必能得人心,倒不如令各处的百姓推举头领出来,这般大伙才心服口服,而且也最能得力!再有各处协调不易,以小女子来看,如今满汴京就数太学生最是彼此熟悉,人数又多,不如将他们分派到各处,帮着布署、协调,右丞看如何?”
其实太学生的口碑也并不好,许多太学生都过着舒适、轻浮、奢靡的生活,更有一些太学生滥用特权,一味贪图权利、制造纷争,诸如陈东等人反而是凤毛麟角,以致令很多官员感到沮丧。李纲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此面有难色道:“夫人见得是,各处自行推举一个首领甚为必要,这首领可与保甲互相配合!至于这太学生嘛……”
陈东插言道:“如今国事日艰,我太学诸生多有幡然悔悟者,更有那些浪子回头者,右丞且放心,若是用得着我太学生,尽可令大家前来毛遂自荐,如此那些轻浮、浪荡之辈便不会前来了!”
“好吧,那就依少阳之见,此事也就拜托给少阳了!”李纲客气道。
师师、赵元奴告辞李纲之后,便往艮岳赶去。如今正值天寒地冻,少不得要多备些御寒的衣物,而且还要多搭建一些茅屋,看来砍掉一些树木就是势在必行了。
师师与赵元奴进了艮岳,这个季节万物蛰伏,令人备感萧索孤寂,不过眼见此地还有很多诸如水鸟、走兽等各色动物,倒也颇有些生机,赵元奴不禁笑道:“此处这么些活物,百姓也可以拿来充饥啊!太上皇苦心经营艮岳十余年,没想到真的会有焚琴煮鹤的一天!”
“这也许就是报应吧!太上皇不恤民力,一意营造艮岳,终于招来围城之祸!如今百姓哀号无助,只能拿艮岳来敷衍一时了!”师师凄然道。
“就像姐姐说的,官家究竟没能逃过梁武、隋炀、明皇、后主之劫,这些君王各个文采fēng_liú,却终落得身死国危,看来也是定数了!”
“是啊,这也是奇了!世人常言‘女人无才便是德’,依我看,这话该改作‘天子无才便是德’才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