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绯双眼突然睁大,直直地望着夕诏,甚至忘了将自己脸上的雨水抹掉,像是对他刚才说的话无法理解。秦苍也深深倒吸了一口气: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在暗示刘绯,我是刘慎的儿子,是你的亲哥哥。
这时,阵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速度极快,策马与喊杀声也逐渐逼近。
“站住!”
“站住!”
夕诏兀得一用力,将鞭子扔还回去,并不上马,而是转身望着人马来处。刘绯猝不及防,被内力一震,顺着向后侧栽倒过去,摔在泥地里。脸上身上都是泥浆,玲珑的脸上神情呆滞。
静静听,来人十又二,战马战甲。
是来抓我们的吗?
可是夕诏说了,并非自己亲自动手,甚至自己只是下了饵,听者无心何至于此?若是论证据自然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可若真是想定罪,送进官府再“屈打成招”不是不可能。秦苍不敢多想,才明白那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下来”是这个意思。这人竟早已算到还会有来人!
陆歇银白甲胄,一马当先。铁骑踏过砂砾、溪水,穿过雨帘眼看就要赶上停驻的马车。身下铁血宝马是拼杀疆域的战马,和自己默契无间,此时心下急切,战马也奋力向前。
几年前夕诏和他们就断了联系,他隐隐感觉不妙,却也无法作为:一是自己无法抽身回京调遣势力,二是他承认自己低估了夕诏搅动风云的能力。回京后他一直派陆霆打探夕诏下落,可花海、红楼任何能与少司命扯上关系的地方都不见踪影。夕诏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还有曾经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呢?是和夕诏一起消失了,还是……总之一切毫无头绪。
旧花海处是一片废墟,可陆歇始终认为那里设有幻术,越是有幻术就越说明那个地方的重要性。于是一直以来悄悄伏兵附近。直到昨夜自己派出探查的人来报,说幻像有变,于是自己就带着亲兵,马不停蹄赶来。也正是如此,他错过了已经封锁了一晚上,今晨才传出的消息:西齐王暴毙宫中。
对面正是那个邪气的和尚!
夕诏不再管雨中失了神的女子,走到马车侧面,车窗被他身躯挡了大半,秦苍看不清明来人,只得放下帘子。
“有人为小僧送行,小僧十分感激。”
“你这妖僧废话少说!”如此张狂暴戾又熟悉的语气。
陆歇伸手,挡住陆霆。
“夕诏,我不是来送你的。秦苍呢?”
秦苍一惊,坐直,竟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知来人是谁,但至少并非是为弑君而来。雨声愈渐稀疏缠绵,车外的声音能听个七七八八。
“瑞熙王好记性,小僧以为,不论什么,已丢了六年就不要再奢望找回了。”
瑞熙王?秦苍全身都绷紧了:是陆歇!他来找自己?
“好歹是本王的东西,交给别人照管何以不能取回?”
原来我在他眼中只是个“东西”。
“瑞熙王,她在你处是平平无奇,于我夕诏却是唯一的徒儿。我又何以将她让给你?”
“瑞熙王!他是杀我父王的凶手!抓住他!”刘绯用尽全力将自己支撑起来,全身泥污泪水,双腿无力,几乎是爬向两人对话的方向。
陆歇并没有想到公主竟也在此,并不知晓刘绯口中意思。两侧亲兵下马,欲将公主扶起。正要上前,夕诏抢先一步,手中禅杖辗转一挥,溅起一串珠链,直直抵在刘绯颈上。
秦苍心中一紧,为何故意挑起冲突?夕诏是要做什么?雨中对峙,双方面上皆浮上一层寒意。陆歇20岁了,不再是当年依靠少司命谋划战局,一味隐忍的少年,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陆歇并不下马,俯视马车前的两人,对车内动静越发关注,坐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低低嘶吼;夕诏白衣绿蓑,手持禅杖,虽是立在低处,可身姿舒展,气势丝毫不逊于驻守沙场、征战过刀山火海的人。一时间,气压极低。
“少司命可是要绑架我西齐皇室中人?”
“不敢。”
“瑞熙王!绯儿绝无半句虚言!就是这个人,他杀了我爹!杀了我爹!现在我哥哥还被刘祯关在牢里!不是我哥哥做的!是他!杀了他!”刘绯一喊,接着一低头,竟然一口咬在夕诏腿上。
夕诏吃痛,一退,陆歇趁机,飞身下马,长剑出鞘,对上夕诏。夕诏手握权杖迎上。不是斗武,陆歇身后十一个亲兵,顷刻间倾巢而出。那是从小长在璃王府训练过硬的死侍,对于普通人以一敌百。可夕诏并非普通人,右手以禅杖为刃,内力为柄,一时间,权杖脱手而出,腾空击出;左手凝雨成冰,以冰为箭,一掌出,暗器绝杀。凌空转身,躬身向后急飞,权杖收回,身前成剑,生生接下陆歇宝剑一个侧劈。咫尺之间,四目相对,兵戎相向磨出花火,一时间竟不相上下。
秦苍掀开帘子一角,一眼便知夕诏只用了极少层功力。然而,双方看似平手,但夕诏显然打得仓促,这很怪异。细一看,夕诏右腿竟然生生缺了一大块肉,血流如注;再往下一看,车下,一女子竟然也正抬着头望着自己!她满脸泥渍、鲜血;满眼的泪,幽怨、吃惊。在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