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九寒天迁徙从不是件舒适的事,好在,唐昭这不是流放,于是他还能与阿九坐在能抵御寒风的厚实马车里。
“走得实在太匆忙了,”唐昭说道,“我们大约得在边关拜堂成亲了。”
阿九枕在唐昭的腿上,没有出声,她还在想着月娆走时说的话,她真的可以得到恩人的爱吗?
就算可以,但是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恩人喜欢她什么呢?阿九胡思乱想之间就直接问出了口,“恩人喜欢我什么呢?”
然而唐昭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还叫我恩人?”
“唔,那就叫恩人阿昭好了。”阿九想了一会儿就说道。
其实唐昭想要让阿九直接叫他夫君,不过阿昭也好,总比一直叫恩人,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挟恩图报得好。
“阿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阿九强调着。
唐昭的眼睛四下里左顾右盼,好像马车是个新奇玩意儿似的,就是不开口回答,这事说来也怪,分明世子问他的时候,他都能说出一大段话来,可是在阿九面前,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注视下,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晃动的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道:“有人拦路,须稍后片刻。”
阿九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拦路的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今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冬至时又有雪灾,将房屋压垮,死伤了无数人,快要过不下去的人只能一路向南,靠草根和树皮果腹度日。
而一旦到连草根与树皮都没有的程度,拦路打劫就成了唯一有希望获取生活物资的方式。
然而这方式的希望也不大,毕竟兵强马壮的阿九一行人与萎靡不振的逃难民众,谁胜谁败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就算墨离能轻易地制服纠缠上前的灾民,但是就算是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起身的民众,眼睛中也有一种光亮,那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食物,只要一点点食物,他就能在这世上活得更久些,活到春暖花开,万物生长的时节。
阿九心软极了,因为那种活下去的渴望,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不也是凭着那种执念才能硬撑着活下来的吗?
“阿昭,”阿九看着他说道,“给他们分些食物,让他们离开吧。”
唐昭看着阿九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你怎知他们是否是真正的灾民?我从前在边关的时候,就遇见过与蛮族里应外合的百姓,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是做着伤害自己同伴的事。”
“可他们不会是的,”阿九肯定地说道:“你看,他们还带着孩子,或许他们只是想要些食物让孩子们活下去。”
“也不是没有孩子这样做过的。”唐昭继续说道,可是阿九的眼神那样真挚,他知道,无论那群灾民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逃难而来,他总归是要放他们一马。
“墨离,”他对马车外喊道:“给他们些食物,让他们离开这里。”
这些事情还是留给玄帝头疼去吧,既然将他放到了西北,那么他就只管西北的事了。
这样想着,他们便与一路北上所遇见的流民平安无事地擦身而过。
越往北,风越尖锐,仿佛能将人们的皮肉划破,露出鲜红的血肉。
“大人,大人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这是拦在马车前祈求食物的流民。
此处已然靠近边关要塞,怎么还有百姓流离失所?唐昭心中疑惑,却见阿九从马车中探出身去。
马车外,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跪在马车前,怀中抱着一个哭声微弱的婴孩。
只听那老妇人继续说着,“我家最后一个壮丁也在前两天被拉去从军了,前些日子朝廷又打了败仗,玉门关失守,我们只能逃了出来。”
不明白玉门关含义的阿九,只是真心实意地为老妇人的遭遇而感到同情,于是她分给了老妇人食物,让她能够继续带着孙子一路南行。
可唐昭知道,玉门关一旦失守,那便意味着抵御蛮族铁骑的防线只剩下了最后一道,那便是眼前的萧关。
“墨离,”他招呼道,“我们得快些了!”
此时萧关之内,代唐昭行将领职责的地方长官秦淮,正面对着传令兵发来的一个又一个情报头疼不已。
萧关是最后一道可以抵御蛮族的关隘,萧关之后,是一马平川的的平原,足以让蛮族铁骑施展出真正的威力,到那时他都不必在担心自己的官职能不能保得住了,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但是逃也是不可能逃的,秦淮心想,他不想史书中做个敌人还没到跟前就临阵脱逃的懦夫,于是这一仗便只有打。
他走到萧关最高的城楼,居高临下地看着整齐排列的士兵,想讲些振奋人心的话语,但那太浅了,现在他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局,这一仗他们不能败,只能胜。
然而就算他能将这些话语讲出来,可还是不够,将士们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不足。
为什么明明是这样的危局也不肯鼓足士气、全力以赴地对抗敌人?
秦淮心中万分不解,但敌人的铁骑已然兵临城下,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让战士们匆匆上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他走下了高高的城楼,走入了民众与士兵之中,他看见了人们见到他时平静得过分的脸色,才恍然从自己编织的梦中惊醒。
他不是一直以来带领着士兵们抗击蛮族的将领,他也没有足够的军事才华,所以,在他的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