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到暮色四合时分,才悠悠转醒。
睡了一觉后,反而觉得更累了。
她自己下床穿了鞋,推门出去,见圆哥儿正坐在榻上咂吧嘴儿,桃枝正端着碗粥喂他。
江宛笑起来:“吃什么呢?”
圆哥儿大声喊道:“娘亲!”
“圆哥儿吃什么呢?”江宛也坐在榻上。
圆哥儿便认认真真说起来。
梨枝笑着听了一会儿,又对桃枝点了点头,退出去传膳。
走了两步,她回望正房,听着飘出来的欢声笑语,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
她不放心让这院子里的小丫头去提膳,便只能自己一趟趟跑,路上却被人叫住了。
“梨枝姐姐。”原本在正房伺候的大丫鬟春鸢迎了上来,“姐姐这是要去厨下吧。”
梨枝有些惊讶,却也没否认。
春鸢却有些没眼色地贴上了她:“我陪姐姐一道去吧。”
“不用了……”梨枝正要拒绝。
春鸢却打断她:“厨下那个张婆子是惯会钻营的,夫人中午那一顿她是没得到消息,晚上这一顿却是一定八大碟四小碟的,姐姐一个人怎么拿得动呢。”
听了这话,梨枝倒真有些惊讶,不过她却不接招:“东西多了,自有厨下的婆子帮我拿过来,还是不劳烦妹妹了。”
“怎么敢当姐姐一句劳烦,只是若真用了厨房的人,岂不遂了那张婆子的意,叫她在夫人面前有了露脸的机会。”
梨枝便没再劝春鸢回去:“妹妹倒是对这府里的人事很熟,头头是道的。”
春鸢自然谦逊了几句。
到了膳房,那婆子果然准备了许多,硬是装了四个大食盒,一见梨枝,便吆喝着其余仆妇,提了食盒便要走。
梨枝道:“都先别忙。”
“姑娘,这饭菜可得紧着送去,免得凉了。”一婆子道。
“是啊,放的时辰越久,风味便越是不好。”另一个婆子道。
果然如春鸢所言。
梨枝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只道:“开了盖子,都给我看一眼。”
婆子们面面相觑,等个头上插着银簪子的婆子咳了一声,才各自松了手。
春鸢亲自去掀了盖子,便听梨枝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挑挑拣拣,只要了两样粥,四五样小菜各拨了一些,刚刚够一个食盒。
那主管婆子刚要说话,梨枝便笑吟吟道:“夫人用这些便够了,其余的众位妈妈分了吧。”
语毕,领着春鸢转身便走。
一路上,春鸢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再开口,临到正房门口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梨枝道:“我有一事,想请姐姐帮忙。”
“妹妹说就是了。”梨枝笑道。
“我想见见夫人,姐姐虽也能干,这府里的人头总是没有我熟悉。”春鸢边说,边看着梨枝的脸色。
梨枝笑意不变:“妹妹有这个心当然好,只是我还要去请示夫人,这样吧,晚膳后我就与夫人提。”
“多谢姐姐。”春鸢一改刚才的沉默,眉眼飞扬起来。她本就生得有几分英气,笑起来的模样别有一股飒爽的美。
梨枝暗暗观察她,只觉得她目光清明,心地应当不坏,的确像个可用之人。
夫人到底初来乍到,在这宅子里也没有根基,有个春鸢帮忙,到底能轻松一些。
梨枝抱着这样的心思,晚膳后,便立刻跟江宛提了。
江宛则答应了见春鸢一面:“她既然有这个心,我见见就是了。”
梨枝就担心桃枝尥蹶子,毕竟她对这两个宋吟留下来的丫头,从来是横眉冷对的。
一转头,却见桃枝满眼孺慕地看着江宛,甚至附和:“见见也好。”
这就是个夫人的应声虫,没半点自己的主张。
梨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可不得再找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春鸢这个节骨眼儿上撞进来,怕是真能留下来。
春鸢一进屋,便给江宛行了个大礼。
江宛受了礼,叫给她搬了个小杌子坐着。
桃枝抱着圆哥儿避去里间,梨枝则站在江宛身边伺候。
春鸢侧着身子坐在小杌子上,没敢坐实,抬头偷偷看了眼江宛。
夫人正在挑扇子,微微低着头,发丝向后拢着攒了个髻,乌油油的发间斜斜插了根色泽厚重的木簪子,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眉若远山,浓密似羽扇的睫毛垂着,眼尾微微上挑,眼睛生得漂亮,鼻子高挺秀气,唇不点而朱,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毕竟是大病初愈,但她身上那股沉静脱俗的气质,已然叫人见之难忘。
“听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江宛道。
这声音也如昆山玉碎,极为动听。春鸢想着,便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奴婢对夫人必定知无不言,只是府中人口繁杂,一时,奴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若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便是。”
“那就说说两位姨娘吧。”江宛语气温和。
春鸢垂下眼,口齿清晰道:“绣姨娘是三年前进来的,也就是澄平元年十月进的府,因奴婢是被买来服侍绣姨娘的,所以记得很清楚,绣姨娘进府没多久就怀上了身孕,奴婢就在身边伺候,后来晴姨娘就被送了过来。”
春鸢顿了顿,才继续向下说:“晴姨娘来了后,与绣姨娘的关系并不好,二人常常勾心斗角,奴婢因在绣姨娘身边伺候,所以知道一些,绣姨娘生产后,倒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不过原先在正房伺候的冬云被人撞破了丑事,两位姨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