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阴云缭绕,天雨欲来。
卢玠摘下手套,交给身边的小厮。又用皂角油净手,摸摸腰间,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堂易王方从马场回来,见卢玠居然还没走,笑道:“你近来,马术比之之前又精进了不少,怎么,还想留下来跟我再试一场?”
卢玠淡淡睨他一眼,“不了。收拾收拾,明日便往南走了。”
“明日就回去?不是说好了月底才走吗?”堂易王显出一副甚是惊讶的模样,不过很快释然笑道:“你这么急着回去,不会是惦记着哪位佳人吧?”
“你无聊么?”卢玠用手里的马竿在他肩头敲打一下,眼神又恢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无聊就去遛马,下次被马踢了,别再叫我救。”
堂易王笑笑,冲着那些柔顺的马儿打了个寒战,“马这东西,我小时候就被摔过。没先到如今一把年纪,还是有些阴影的。——可能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跟孙常者一样。”
两个人刚要出门,猛听得寨外有人大吵大闹。堂易王向来是爱管闲事,不禁多看了两眼,原来是个书童打扮的人非要见世子一面。
那书童被三五个卫兵叉着,仰着脖子大喊道:“世子爷!我是孙府的孙童!我是奉我家公子之命,有要事求见世子的,求世子叫我进去!!”
堂易王张望了两眼,对卢玠道:“呦,找你的。”
卢玠并不认得孙童,只是他自称来自孙府,那么定然是孙定者或是孙常者身边的人。孙定者有事常会飞鸽传书,如此莽撞地派人来寻,倒像是孙常者能干出来的事。
孙常者能有什么急事?八成是又闯祸了。
卢玠微微扬起下巴,挥挥手,叫孙童进来。
几个卫兵见世子发话,便收了兵器。孙童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浑身全是汗,上来就泣不成声地说道:“世子、世子!不好了!沈姑娘出事了!”
沈曦宜昏昏沉沉地从噩梦中醒来,感觉头上无比眩晕。她已经三日多没吃过一口正式的东西,端来的饭菜也多是馊馒头,混合着老鼠屎,根本就没法下咽。
如今呼吸似乎也越来越微弱了……她感觉自己真的撑不了几天了。
李晏唐这样为难她,不过是想逼她画押就范。不过一旦画押,李晏唐就可以通知刑部的人,名正言顺地将她处斩,到时候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所以,就算是再大的痛楚、再深的屈辱,她也绝对不能低头。
前天夜里,孙常者将一张油纸字条埋在米饭里,说是他和小幺桑、还有沈占秋都在竭力为沈曦宜周旋,要沈曦宜在牢里一定要坚持下去,更不能画押,总有一线生机。
信中还说,他已经叫孙童连夜快马赶到冀州找卢玠,只要卢玠回来,万事就好办了。
卢玠……沈曦宜重新看见这个名字时恍如隔世,泪水禁不止滴答在这两字上面。今日她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卢玠,可是李晏唐咄咄逼人,她还能活着再见到他吗?
沈曦宜飞快地阅完那张纸条,随即擦干泪水,把纸条吞进肚子里。
晚饭的时候,沈曦宜隐约听到外界有细微的走路声,是李晏唐叫人端着满盘子酒肉大摇大摆地过来,放在沈曦宜面前,睨着眼道:“吃吧。”
沈曦宜淡淡看了一眼那些饭菜,心想还好她已将孙常者的字条销毁,否则叫李晏唐看见,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这是我最后一顿饭吗?”沈曦宜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瞧着李晏唐,“将军这是开恩叫我做个饱死鬼吗?别忘了,你现在杀我,还名不正言不顺。”
李晏唐来回走了两圈,那轻快的步伐带着沉稳,似乎是早就胸有成竹。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他三角棱地的眼抬起来,看起来就让人寒战。
“当然不是。”
“你知道就好。”李晏唐说得毫不客气,“不过你以为不在状纸上画押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你可大错特错了。”
沈曦宜微笑,推了推身前琳琅满目的酒肉,道:“当然。将军连最后一顿饭都给我送来了,我就知道将军已经想到了办法。”
他见沈曦宜这么说,猛然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怒意,居高临下地对沈曦宜说道:“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要不是你非死不可,本将军还真舍不得杀你了,留你玩弄一段时间,一定比这有意思。”
沈曦宜一叹,绝知自己和李晏唐并没有仇,沈家和李家也没有仇,他这样咄咄相逼,只是为了他妹妹李徵玉的世子妃宝座之位。
沈曦宜一时感念,道:“好吧,李将军,既然你有要我必死的筹码,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不过我还是有句话想问你,如果不是因为世子,咱们两家不会彼此仇恨成这样吧?”
“哦?”李晏唐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黑黢黢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道光。他顿了一顿,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我跟你没仇。若不是你挡路,或许不会这么快见阎王。”
沈曦宜亦是目光炯炯,紧紧追问道:“如果我说我退出李徵玉和世子中间,从此以后跟世子不再来往,你会放过我吗?”
李晏唐本来要脱口而出什么话,不过又被他自己给憋回去了。沉默良久,他才试探性地问道:“你这意思,是愿意退出了?”
不等沈曦宜回答,他紧接着又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世子?跟世子恩断义绝?好啊,有胆量,你还是第一个跟本将军谈条件的女子。沈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