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灰蒙蒙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沈曦宜只握着他的手掌,感到很热很暖,就像是阳春三月的东风一样。
她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冰凌凌的感觉才让人感觉到些许真实。
晚间小宴的时候,张贵妃闹脾气非把皇上请到了她那里,还有薛宝林大闹了一场,最后陛下只得宿在张贵妃处了。不过这样一来皇后自然也落得清闲,留沈曦宜和卢玠在坤宁宫中用餐。
因为今日是初雪的缘故,皇后叫湘竹新搬来一张小火炉。里面烧的是银炭,不仅浑身暖融融的,还意思炭火气都没有,着实是叫人受用。
沈曦宜想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诗句,端是应景的。可惜规矩森严的皇宫,不能随心所欲、把酒言欢。
皇后是卢玠的长姐,大了他许多岁数,看这个弟弟倒不像是姐弟,更像是他半个母亲。沈曦宜见皇后备下的几道菜都是他平日里最爱的,连酒都是他所钟爱的二月红,就连筷子的摆放、餐碟的陈设,一应俱全都是他平日的习惯。
端是好姊姊啊……
沈曦宜暗叹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一位神仙样儿的皇后姐姐,偏生就有沈松和沈柏两个蠢兄弟?也当真是不公平。
不过……她马上就要与卢玠结为鸳盟,他的长姐是不是就会是她的长姐?
在这两姐弟面前,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外人。
虽只是寻常家族晚膳,卢氏的家风却一直森严,用餐之时,不言不语,掩面饮酒,笑不露齿,这些规矩确实必要遵守的。何况卢玠的长姐并不是寻常亲眷,乃是当今皇后娘娘,更要严严整整一丝不苟地履行这些规矩。
沈曦宜想起从前跟谢籍、孙常者、小幺桑吃饭时,总是说说笑笑的,尤其是孙常者,净喜欢在饭桌上跟人打起来,他若是来到这种场合一准受不了……这样的规矩和礼仪自然是皇家所需要的,却莫名地让沈曦宜感到一丝压抑。
她忽然有点想念孙常者了。
沈曦宜偶尔抬头偷瞥皇后和卢玠,皇后目不斜视,和方才她抚琴时候的那般随性的样子完全不同,端是一国之后的风范。
卢玠照旧是他一贯清冷的作风,只是这是皇后宫里,他惯来的早退恐怕不能实现了——他忽然间也抬起头,目光触及到了沈曦宜。
随即,他妙然一笑。开口,似乎要招呼她。
沈曦宜急忙收回来,假装低头扒饭——扒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样鲁莽地吃也是有损身份的。
快到三人都用膳罢了,皇后才开口问起卢玠,“方才用得还好?这是小厨房新设的菜目。”
卢玠淡淡嗯一声,将筷子随意一放,“仿佛比去年好些。”
皇后有转头问道:“沈姑娘呢?感觉如何?”
沈曦宜当然是要夸好了,不过皇后爱礼佛,吃的东西自然也清淡些。沈曦宜前一段时间跟小幺桑和孙常者混得久了,常常喜欢些既酸且辣、或是熟得流油的东西,皇后的菜点虽然精致,嚼得久了不免少些滋味。
沈曦宜刚要开口夸一夸这饭菜如何咸淡适宜、如何养生,不想卢玠却古里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毫不客气地说道:“长姐,沈姑娘喜欢吃点有滋味的。你的菜,对于她太难以下咽了。”
说罢还朝着沈曦宜微微一笑。
卢玠!
沈曦宜如遭雷劈,这家伙到底干什么,怎么能、能在皇后面前乱说话……??
皇后果然“哦”了一声,问道:“沈姑娘喜欢吃辣食?”
沈曦宜连忙辩驳道:“并不是。皇后娘娘,世子与您开玩笑。小女从不挑食,更何况皇后娘娘宫里的美酒珍馐,小女能吃上一口已经很感恩了。”
皇后似乎听得出来她的假意,仍然道:“你既喜欢吃辣事,倒也由你。只是辣物不利于修身养性,吃多了更容易暴躁任性,从而失了分寸,于女子不宜。”
“多谢皇后教训……”沈曦宜嘴上说着,心中却是在不以为然。
心想女子不宜,难道男子就宜了吗?孙常者是男子,他就喜欢吃辣的,也没见他行事有什么分寸啊?
皇后这套说辞竟有点像李徵玉。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都怪卢玠,谁让他乱说话?
晚餐罢,卢玠便要出宫回去了。沈曦宜因为要留在皇后身边的缘故,只能宿在坤宁宫里,不能与他一道离去。
临别时,沈曦宜蓦地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暖橘色的宫灯下,白色的雪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披上八角玲珑斗篷,在她耳边说道:“我长姊不同于常人,做事总是不能随性的。方才她与我说了,她把你留在宫中,乃是为了规避李家的眼线的缘故,好尽快请旨为我们赐婚。”
沈曦宜心里虽然知道是这个理儿,却仍然舍不得他,只是道:“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桀然一笑,道:“每隔三日。每隔三日,我都会来看你。你可要老实些哦。”
沈曦宜忽然想起谢籍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何不趁此机会托付于他?他是谢籍的表弟,又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们曾经共患难,是最可相信的人。
果然,他得知此事后,道:“不由你多说,我其实也让沧溟在找谢籍,只是不想惊动令沉佑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便叫沧溟把那张汝安给救出来就罢了,准保将此事为你办好。”
沈曦宜常常地舒了一口气,这才伸手跟他作别。
凉湛湛的雪糁儿落在她的手指上,融化,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