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沉佑这厢还在气头上,正撸起袖子想要打回去,忽听得这道指令,侍卫长恳然道:“沈姑娘,令公子,还请快快到宴堂中去,莫要违反了世子爷的意思。”
令沉佑勃然大怒,“那怎么行?这小妮子这一巴掌就算白打我了?”
侍卫长劝道:“左右下官一直在此,待宴会结束,下官亲自看着令公子把这一掌还回沈姑娘也就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令公子还是别较这个真儿了!”
沈曦宜莞尔,假若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曦宜也只好悉听遵命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直奔宴堂而去。
令沉佑心小如鸡肠,在后面大叫道:“沈曦宜,你给我等着!”
沈曦宜不理,直直走到了人来人往的宴堂。藕清待她落座,才常常地舒了口气,“小姐方才也太冒险了些,奴婢看世子爷的意思,好像是对着小姐招呼的……一会儿宴会结束,令沉佑那厮必不会善罢甘休,小姐如何经得起他那力撼泰山的一巴掌?”
沈曦宜在她耳边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其实她并非全无对策,方才打令沉佑那一巴掌,也并不在此行的计划之中。只是她前世才二十三岁,便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惨死在了产床上,令家母子对她五年的折磨,事事诛心,由不得她不恨。
这一巴掌,是令沉佑应得的。或许还太轻了些。
舞雩台上,春风习习,所有王孙子弟一人一小桌,都被安排到侧座。
沈曦宜入席得晚,舞雩台上已经有佳人满满了。她们打扮得异常精致,就好像那种等待君王召幸的妃子一样。
李未眠想与沈曦宜说话,便坐得跟她近了些。半晌,孙常者、汪公子、还有令沉佑等人依次入席,令沉训入席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半袋芙蓉桑叶糕。
沈曦宜看见一位身着樱红裙裾,云鬓深深,头戴凤凰涅槃金步摇的佳人,花容娇媚之中,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朗之气。坐在世子爷座位近旁,端是地位不低。
李未眠笑道:“你直着眼睛看什么呢?那是我长姐李徵玉。”
沈曦宜恍然,“原来是贵姐。我说怎地这般不同凡俗?”
李未眠点点头,道:“我长姐自小在太后身边养大,将来是要指给世子爷联姻的,自然容貌、气度都较凡人为高。”
顿了顿,她又半是感慨道:“我长姐最是英豪,方才在门口见吹笛子卖弄的书生,凡人都要怜悯几分,她却平生最痛恨手无缚鸡之力的软糯之人。她言道‘若是我生而为男子,来年便去考得功名,怎比这书生如此苟延残喘地卖弄?’”
沈曦宜见李徵玉面相便觉得此人七分女身,三分男骨,听李未眠这么一说,越发觉得她着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
此时远远看着李徵玉,她不与周围众人豪饮,也不说话,从容地拨着指尖上的蔻丹。
又半晌,世子爷卢玠入席。
这个男人仿佛是自带气场,清冷的面庞配合着略带朱色的长袍,临于春风之中,古朴中又蕴藏着些许狂狷之意。仿佛全场众人不过是附庸风雅,只有他才是真正能做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人。
两大美男孙常者和卢玠坐在一起,孙常者就好像银河落九天的瀑布之水,热忱宛若飞流直下;卢玠就好像横绝峨眉巅的蜀道,得此人之心,难于上青天。
他们虽然都好,但都不是沈曦宜想要的。经历前世的种种风波,她只想安度余生,那种“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的禅意生涯才是最宁静的,最朴实的,也是她最渴望的生活。
令沉佑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见沈曦宜老是往卢玠处打量,似乎有些不高兴,重重地捏碎了一根筷子。
沈曦宜当然不会理他。令沉训坐的地方离卢玠有点远,春风吹得又紧,那点桑草叶的味道消失得很快。
宴过半,一水袖的美人过来曼歌纤舞。
水袖美人身量婉转,说《洛神赋》里的诗句也不为过了,蒙着半张面孔,一心只舞给高台上面无表情的世子爷看。
沈曦宜叹道:“此次还真是修罗场,只怕世子爷要分身成一百份,都不够这些美人们抢的。”
李未眠不屑说道:“这是清阳郡主。水袖舞号称天下第一,竟然也到此时巴结世子爷。真是自不量力。”
旁边汪小姐插口道:“何止巴结?这次温泉诗会啊,本来就是护国公特意给世子爷和清阳郡主的相亲会。我们呐,都是陪衬的。”
李未眠啐道:“你懂什么?吃东西还塞不住嘴!”
沈曦宜笑道:“我看汪小姐生得天生丽质,也不比这清阳郡主差多少。不如你也舞上一舞,没准就真当了世子妃呢?”
汪小姐知她在调侃她,气哼哼地狂吃葡萄。
清阳郡主翩翩起舞,李徵玉却时不时给世子爷敬酒。卢玠生性清冷,只漫不经心地掠起酒杯,放在唇下浅饮。
世子爷一杯酒饮毕,道了句:“走了。”随即毫不留情地就要离去。
李徵玉站起身来,“咱们也随世子去吧。”
清阳郡主尴尬然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曦宜暗叫不好,没料到世子爷这么快就要早退,恐怕之前的苦心安排都是徒然了。
卢玠的行动如风牵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只有孙常者一人乐得清闲,悠然饮酒。
清阳郡主一狠心,横身拦在卢玠面前,哭闹道:“世子!小女这一曲可是惹得您不开心了?还请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