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文行远登上万福楼三层,在仆从的引领下走进一间厢房。
房内的圆桌上摆着几碟菜肴,数量不多,却都是上等鲜品。例如长如臂膀的深海赤虾、近乎透明的薄纱水参,以及入口即化的肥美刺头鱼片等等,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倒真是王家的风格,文行远心中冷哼,哪怕会面的重点根本不在吃饭上,对方也不放过一丝能显摆的地方。
只不过当他看到桌边坐着的人时,脚步不由得一顿,“怎么是你?”
来人竟是王义安的长子——王庆之。
此人他也见过许多次,不过那都是在王义安的带领下。虽然早已听闻王家产业大多数都已转接到王庆之手上,但这种俗事并不能让枢密府从事对其高看一眼。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不能感气的普通人而已。
“我父亲无法出席,我是代替他来的。”
“荒唐!”文行远摇摇头,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没有了府丞,他现在就是枢密府名义上的执掌者,王家居然来个三十岁不到的小子跟他密谈?简直是可笑至极!
“从事大人请留步,”王庆之一动不动道,“向王家传达会面提议的是您,而接受提议并赴约的是我,从一开始就跟我父亲无关,这点希望您能知晓。”
……与王义安无关?
文行远回过头去,“什么意思?”
“我父亲,已不打算再和公主殿下相抗。”王庆之平静的回答道,“换而言之,公主扶持的令部从事,他自然也不会再帮你们插手。如果坐在这里的是父亲而不是我,恐怕谈完后不多久,公主就能知道会面的全部内容。”
“王义安现在……”
“现在一切安好,但已不适合再过问家事。”
“你能做主?”
“是,不然我就不会过来了。”
文行远迟疑片刻,又缓步回到桌前,“那老夫就不兜圈子了,丑化说在前面,要是你兑现不了你所说的话,枢密府不会就此罢休。”
“自然,王家绝不敢敷衍枢密府。”王庆之微微低头道。
文行远轻哼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很早以前,你们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地下势力了吧?据老夫所知,这东海帮的前身,乃是一群海寇,私下饲养贼子,王家的胆子确实不小。”
王庆之沉默不语。
“官府看在税钱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奇怪,但枢密府就没这个顾虑了。”文行远接着说道,“老夫这次找你们王家,就是想借这海寇一用。你若是同意,那一切好说,若是不同意,私通海寇的罪名你应该清楚。”
他点点头,“您打算怎么用?”
“让他们洗劫金霞城。”
王庆之露出意外之色,“您确定?”
“我需要一场金霞城被袭击的假象。”文行远回答道。
章问道的那番话况下,他确实能越过章程,直接暂任府丞之位,之后再上奏京畿枢密府。不管上面怎么回复,这个时间都足够供他将夏凡踢出枢密府了。
而金霞城遭到海寇袭击,无疑算是“重大险情”。
尽管申州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寇灾,但……只要不造成太大损失,朝廷估计也不会给予重视。
于是他想到了王家。
一条家养的狗,自然比野狗来得温顺。
何况这个养狗之人,还有把柄握在枢密府手中。
“这……恐怕不行。”王庆之沉吟片刻,“不是我不愿意,东海帮说到底只是个江湖帮派,人数满打满算不到一千,您让他们洗劫金霞……实在力有未逮。”
金霞城以前是永国的重镇,西南北三面都有坚固高墙,就算东边靠海的一侧防御薄弱,那也是相对其他几面而言。至少烽火台、弩车、箭塔一个不少。光是城门一闭,卫兵们往城墙上站着,都不是一群黑帮份子能够染指的了。
最关键的是,申州的驻军就有一支在金霞远郊,一旦点燃烽烟,他们最多一天时间就能驰援此地。
这些信息文行远显然也知晓,“愚钝。东海帮只有一千人,不代表海寇也只有一千人,他们干的是烧杀劫掠,又不是扬帆驾船,你还怕他们装得不像?官府对别人或许有威胁,对王家应该不算什么阻碍吧?至于驻军那边,老夫会想办法拖延。”
“请问能拖延多久?”
文行远伸出一根手指。
“太短了,至少得两天。”王庆之摇摇头。
文行远顿时大为不悦,“你这是教枢密府做事?别忘了老夫之前说过的话!”
“大人请见谅。”王庆之诚恳的回道,“他们并非王家死士,本质不过是一群残忍凶暴的强盗,一天时间只够入城,您至少要给他们留出撤离的空档,我才有把握劝动他们。”
“让他们全部死在金霞城里不好么?”
王庆之坚持道,“那王家以后一辈子都没法安稳睡觉了。”
文行远盯着他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最多两天。”
“多谢大人理解。”
“此事你自己去筹备,一切都跟枢密府无关。等到你准备好了,提前几天通知老夫。”文行远站起身来,“老夫也不喜欢逼迫他人行事,王家若是办得不错,枢密府必有回报。你虽不是方士,但你的子孙中万一出现感气者呢?”
“我明白您的意思。”王庆之跟着起身拱手,“大人不吃完再走么?”
文行远挥挥袖子,径直走出了厢房。
等到门关上后,另一名佩戴面具的男子从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