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的殿试十分严格,先由各地按照一定的名额,将会试中名次优异者上报给礼部,参加最后的殿试。是以每年能参加殿试的人,不过数百,最终能录取的也不过百余人罢了。
中举的一甲赐进士及第,取二十人。二甲赐进士出身,取五十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人数不定,但也不多。
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直到开考前一夜才会将考题交给第二日监考的考官们。考官们接了考题,便不许出宫,也不许见人,第二日直接参与监考,极大可能地防止科举的舞弊。
皇帝出的题目时而刁钻时而棘手,考生们不敢胡乱作答,生怕惹怒了皇帝。
元晗看了几份答卷,措辞皆是小心谨慎,多为歌功颂德之文章,实在无趣。又看了几篇,终于看到了令她眼前一亮的文章。
文章的作者名叫陆雨,籍贯上写着东州颐县。士族和寒门的区别,在这小小的籍贯上便能分出差别。在籍贯处写如扬州崔氏,青州王氏这样的多是士族,寒门出身会写州县名。
陆雨的文章针砭时弊,辛辣讽刺,读完只觉酣畅淋漓。
元晗又四下转了转,将考生们的答卷看了大半,期望能再见到陆雨一般的文章,但是令她失望了。
巡阅完毕,元晗回去复命。皇帝听完不置一词,让她回去了。
殿试的阅卷由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先行查阅,评判出最佳的十份答卷交由皇帝审阅。崔雅将十份答卷送到皇帝桌案上,皇帝随手翻了翻,问道:“有个叫陆雨的考生,她的答卷呢?呈上来给朕看看。”
若是别的考生,崔雅可能还不清楚是谁。若说是这个陆雨,崔雅可就印象深刻了。任谁在一片锦绣文章中看见这样一篇辛辣嘲讽的另类,都会印象深刻。
几位考官传阅后认为陆雨不是为博眼球才写出这样的文章,她的确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而且见解独到。这样的答卷判为名列前茅都不为过。
但是几位考官斟酌再三,谁也不敢将这样的文章呈到皇帝的桌案上。万一惹怒了皇帝,落榜事小,累及家人事大。
可是皇帝现在点名要看陆雨的答卷。
元晗巡阅时在陆雨身边看了许久,这不是秘密。想来是她和皇帝说了,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崔雅立即命人将陆雨的答卷乘到御前。皇帝看完她的文章,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答卷:“朕在你们心中,就只能看这些歌功颂德的话,见不得这些逆耳忠言的吗?”
崔雅连忙跪倒:“臣等不敢。”
“只要不是为博眼球的沽名钓誉之辈,将那些敢说真话的答卷全部呈到朕这里来。朕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才被这些所谓的赞颂之声埋没了下去。”
陆雨写了那样的文章,心里十分没底。她自幼贫,此次进京赶考,已经是家徒四壁。到了京城,住不起客栈,也付不出投卷需要的打点费用。到了放榜这日,报喜的差役甚至找不到她临时居住的大杂院。
放榜可是科举的头等大事,许多朝臣都会来看榜,甚至会看到中意的后生会有意许嫁。所以中榜的进士多是功名美人双丰收,一派春风得意。
礼部官署的门前早就立起了红榜,上面盖着红布,只待吉时一到便接布放榜。时辰未到,门口便聚集很多人。他们眼含期待,还夹杂着几分不确定的紧张。人群之中,相熟的人互相寒暄。
陆雨没有相熟的人。科举前的诗会茶会她从不参加,所以在京中没有任何朋友,也就无人与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吉时一到,锣鼓齐鸣,鞭炮喧天,礼部官员唱和道:“揭榜——”两个差役各自握住红布一角,用力一拉,露出里面写满了字迹的红榜。
仿佛一个开关,瞬间将鼎沸的人声消散得无影无踪,安静的只有锣鼓声和鞭炮声。红榜揭开的一刹那,陆雨几乎闭上了眼。周遭静默了几秒,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道喜的恭贺的、哭喊的沮丧的,人人都对这个结果做出反应。
陆雨定定地看着榜首自己的名字,恍若一个梦,她梦见自己高中状元。
周围的人相互打听:“陆雨是谁?”
“未曾听闻。”
“殿试巡阅时,安郡王看了她的答卷好久。”
“那不是?!”
陆雨的名字和元晗对她的青睐一起,插上翅膀在考生中流传开来。放榜之时,朝臣们或亲自,或派家仆前来看榜,豫郡王也不例外。
家仆带着抄录下来的榜文和元晗陆雨的考场佚事,回到了豫郡王府。元晗“代天子巡阅”之事她也知道,皇帝欣赏元晗的文才学问也不是一两日了,命她前去巡阅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这个状元……
元昀看着陆雨的名字,巡阅和钦点状元传达出来的讯号完全不同。往日也有过翰林院掌院学士代天子巡阅的事情,只是表明皇帝对元晗学问的认可。但是钦点了元晗看中的考生为状元,传递的是一种政治肯定。得了安郡王的赏识能被点为状元,今后少不了投入元晗门下的人。
刚刚扳倒了元昊和元昕,元旸还不成气候,元昀一点也不想看到再有人能与自己抗衡。
皇帝旨意已下,张疏桐三月二十八日便要进府,成为元晗的侍君。她们这个联盟,脆弱的如纸片一般,经不起任何风浪。
而且元昊元昕大势已去,除了元旸外,元晗也是一个需要防备的对象。
而安郡王府,元晗看到家仆抄录回来的榜单,陆雨高中状元名列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