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寒到达西郊墓园时黄昏几乎散尽。
远山吞噬着落日,天空凄艳的晚霞犹如被这荒山撕咬出的伤口,勾勒出几笔染血的绯红。漫山遍野的坟头就隐藏在这半明半暗的杂草之中,仿佛是在烟雾中飘忽不定的虚幻。
林羽寒第一次在暮色中看见如此浩大的逝者营地,心里一阵阵发紧,堵满了难以名状的寂寥和苍凉。
他原本计划着在下午四点前到达这里,可是路上碰到了堵车,中途又需要换乘。通往溪云镇是一条偏僻的小路,他等了许久才上了一辆破公交车。
车上弥漫着浓浓的汽油味和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腥臭,肮脏的座椅靠背衬着各种形状的污渍,仿佛几年都没有清洗。
目视前方,沾满灰尘的白色套子上印着协和医院的男科广告,无痛环切,彰显男人本色。
这在林羽寒眼里有些扯淡,大学有舍友组团去做过,几天下不了床。尤其是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都是一股撕心裂肺(ji)的痛,这感觉恐怕只有男生才会懂。
身后的大哥很自觉的脱下泥泞的布鞋,将他的脚搭到了林羽寒的脑后。
一股浓浓的咸鱼味传来,林羽寒满脸错愕的转头看去。
“大哥,您这脚……”
“又白又长又细,来摸摸?”
大哥用余光瞟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窗外,一副爱谁谁的架势。
林羽寒突然觉得这人跟王姨十分般配。如果把他带回楼下,可以让王姨好好治治他这无处安放的双脚。共同酸爽才是真的爽。
车上的空气十分燥热,仅过了半分钟,大哥似乎忍受不住,将黑袜子也脱了下来,搭在了他墨绿色的布鞋上。
这下,味道更加丰富了。
林羽寒嗅到了海水的气息。
车上陆续坐满了乘客。大都是弯腰驼背的老人,还有打工返程的村民。他们背着各种麻袋,里面装的是捡来的空瓶或者干活用的工具,一个肩膀就扛起了整个家,说话时还有浓浓的地方口音,听起来十分困难。
林羽寒身边坐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她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脸色如同打了胶一般蜡黄,整张脸好像塌陷的皮球,布满了深深的褶皱,过了一会,侧过头来问到:“小伙子,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不是本地人吧,去溪云镇办事?”
林羽寒摇摇头,答道:“去西郊墓园。”
听到这话,妇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瞪着眼睛问道:“去那干什么?”
林羽寒一时语塞,想了许久才搪塞到:“扫墓,一个老朋友埋在那,我去看看。”
那老妇人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林羽寒有些困乏,再加上身后的气味实在上头,竟然被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只粗糙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林羽寒猛的睁开眼,看见那个妇人将脸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小伙子,我看你心眼不错,听我一句劝,扫完墓千万别留在那里过夜。如果没有公交车回去,你就多走几里路,回溪云镇住,那边有几家小旅馆,专门招待扫墓回来的客人。”
林羽寒哑然失笑,想着这老人明显是车站附近发小卡片的托儿,看到来人便会拦下来问到:“宾馆住宿去不去?”
有的时候,他们还会打着如家或者七天的名号,到了以后你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如家小旅馆。
“不去。”
林羽寒将头转向一边。
老妇人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了好久,终于又忍不住凑过来说道:“你怎么不信呢?实话告诉你,那墓地闹鬼,如果你晚上留在那,第二天醒来你的魂就被勾走了。”
说完,老妇人果真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硬塞到林羽寒手里:“这是我们镇子上最好的酒店,我看你这穿着也不差钱,可以来这住,环境的实在烦躁,只能接过名片,低头瞅了一眼:汉庭贵宾卡,订房电话4008823823。
洋气,还贵宾卡。
一路颠簸,忍受着脚气的荼毒,林羽寒终于到了溪云镇,迫不及待的冲下车,闻到了空气中久违的芬芳。
真好!
他第一次感觉空气如此奢侈。
溪云镇不大,几乎是两条狭窄小路构成的村落,但是因为远处几公里就是墓地,这里的住宿行业倒是十分发达。
几乎一切产业都与殡葬有关,花圈店随处可见。
林羽寒走了一会,突然在路边上看到了那个发卡的大妈。
她身后的牌子上汉庭两个格外显眼:汉庭招待所。
真的洋气,果然是招待所。
林羽寒摇了摇头,走向旁边的一家面馆。
“老板,下面!”
要了碗刀削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终于不用吃王姨下的面了。这村民下的面有一股独特的山野味道,竟然还十分鲜美。
“兄弟,慢点吃。”老板搭着破毛巾走过来,笑嘻嘻的搭讪,“饿坏了吧。看你是外地人?”
“嗯。”林羽寒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来溪云镇干什么?家里……有事?”老板小心翼翼的问到,生怕这个不礼貌的提问,会惹恼了顾客。
“没,没有。”林羽寒再次强调,“我不是孤儿,我的父母健在。”
“那你是……领养的?”老板接着问到。
“不,亲生。”林羽寒坚定的回答。
“不应该啊!”老板疑惑的摇了摇头,“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头上有主角光坏,怎么可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