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刀光剑影闪烁不停。
飞雪客栈那位中年掌柜缩手入袖,不露痕迹地屈指一弹,将一楼大堂通往后院的那扇门合拢。
骤然出现的数十道身影,以刀客为主,刺客为辅,向着竹亭进攻。
他们的目标显然是那位手执白子,身穿白龙鱼服的贵人。
那群刀客联袂杀向贵人身旁那位穿着黑色披风,头戴面罩的侍从,想要阻拦其护主的想法。
刺客们或手握长剑,或手握短匕,目标却极其一致。他们有意避开竹亭中那位侍从,想要绕道取走白龙鱼服贵人的性命。
至于那位手执黑子的儒衫老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家伙罢了,不足为虑,无人对那位老先生动手。
而那位儒衫老者,就那么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看,既不出手拦刺客,也不趁机对远道而来的两人落井下石,气定神闲,两不相帮。
纵使头顶有暗器飞过,身旁有刀剑擦过,老人始终坐在原处,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在棋盘中。
七八个人,拦在飞雪客栈通往金淮书铺那条去路,挡住了众人逃生的通道。
那位侍从出手狠辣,分明有一击必杀的实力却总是“手下留情”,那些冲向他的刀客纷纷被折断手臂,再被他以藏于袖中的短匕轻描淡写地挑断手筋。让这群贸然偷袭的刀客丧失战斗能力的同时又不至于死去。
当然生不如死。
侍从是耍小刀的好手,一把短匕在他手中,隐约浮现,时而不断旋转在他掌心,时而在空中迅速地掠过一个来回。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法也很快,匕不离身,人带匕飞。在人群中用血为墨,绘制出一幅鲜艳画卷。
白龙鱼服那位,心思既不在棋盘上,也不在庭院中。而是心思已然回到宫中,开始根据这场杀局的细节来推断谁是主谋,谁又是助力。
宫里的几位兄弟,每一位又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杀局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当这些人出现之后,这位贵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在他的地盘里,任他如何露出破绽,这些人就是不敢动手。不曾想当他跨州远游,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鸿鹄州郑国金淮城这么个小地方之后,一直苦等的一场针对自己的刺杀才终于姗姗来迟。
颇有些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味。
男人心想,此番回宫后,便可替那位王兄,坐实一份罪名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东西,都要拿得顺理成章。
哪怕分明可以以莫须有的罪名,早早除掉几个明里暗里都与他作对的王兄王弟,可他就是偏要等所谓的“时机成熟”。
而且,这位贵人最喜欢等那几位兄弟犯错,比如······像现在这样。
不以阴谋取,要以阳谋胜。
夺皇位时是如此,要坐稳皇位,他依旧如此铤而走险。甚至在祖祠之内,直接对八位兄弟放下话,想要皇位,尽管来拿。
原本今晚就要启程回宫了,没想到在最后一日,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肯动手了。
想必宫里那几位也清楚,一旦等自己回去,便再难找到下手的机会了吧。
也好。
白龙鱼服这位,同样直接无视掉那些无法近身的刀剑,将自身安危完全托付于身旁那位侍从。
侍从一人,对上数十人,难免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将那些分明下一刻就要砍在主子身上的刀剑悉数阻拦。
场面看起来凶险无比,殊不知每一次看起来即将得逞的刺杀机会,其实都只不过是那位侍从为了多玩一会儿,故意暴露给那群刺客的讯息。
或许称之为陷阱,会更恰当一些。
一座飞雪后院,刀剑更比霜雪寒。
可在身着白龙鱼服的男子眼里,人心才最寒。
李子衿与小师妹红韶离竹亭距离较远,这场风波无法波及到他们。那群刺客的目标很明确,显然就是冲着竹亭内那位贵人去的。
刀客们也只不过是想拦住侍从,为那些刺客换来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机会而已。
只要一次机会,足矣。
可惜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不仅仅对他们来说是如此。
对扶摇天下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那位贵人,轻轻抬起一只手。
侍从心领神会,停止了“玩乐”。
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被蓦然抛出,竹亭里里外外瞬间出现无数把匕首,分别穿透那些受伤刺客与刀客的心脏、咽喉、眉心。
最后无数把匕首“归一”,回到那位穿披风、戴面罩的侍从手上,缓缓消失在他掌心。
尽管李子衿已经速度极快地以手掌遮住身旁小师妹的双眼,可少女依旧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血腥残忍的一幕。
参与这场刺杀的所有人都死得干干净净,死得悄无声息。
哪怕是断了手筋手臂,哪怕被匕首穿透心脏,没有人高声呼喊,也没有人鬼哭狼嚎。
因为他们的声音一文不值。
就像他们的命一样。
他们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甚至死了,可以得到更多。
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杀人的技巧。
他们不知道自己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懂自己做的是不是错事,只知道每次利用这样的技巧,都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而这笔收入会被宫里那位大人转寄给他们的家人。
那位大人答应过他们,只要赚够十颗惊蛰钱,他们就可以买回自由。
这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