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嗯,也的确如此。只是······不论慕容将军打算用你和乙字帐的死,来向凉国、奉国、鸿鹄州,乃至是扶摇天下传递一种怎样的情绪或是执着。
但我相信如果慕容将军活着,能将这件事做得更好,做得更大,做得让更多人看见。将军只有活着,才能把想要传达出去的‘心声’,传递到更多人眼前。
在下虽然区区培元境剑修而已,却也自诩半个修道之人。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从来不是如何将‘道’走得更‘激昂’或是更‘壮烈’,而是如何将‘道’走得更长。我认为不仅仅是修道之人如此,其实慕容将军,和乙字帐的将士们,都可以将你们脚下的道走得更长些。如此,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李子衿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活着,才有希望。细水,才能长流。”
慕容晓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缓缓向自己吐露心声的少年剑客。
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再然后,这位满脸英气的女子武将几乎已经听不清那少年后面的话语,一切就停留在“细水,才能长流”。
李子衿接着说了许多,直到翠渠剑已经在地上,划了数十道“一”,将脚下三丈范围的土地,都刻下了他来过的痕迹。
最后,碧绿长剑入鞘,他笑容和煦,嗓音柔和道:“下一次,将军可不要如此鲁莽咯?”
如沐春风。
后来,那些被少年的长剑刻过痕迹的土地,长出了许多青草,随风摇曳在渡口外。很久很久,平平安安。
直到说完话以后,李子衿发现慕容晓山还在发呆,便无奈笑了笑,抬手朝她身后的乙字帐女兵们抱拳道:“诸位女子豪杰,咱们后会有期。”
锦衣少年与白衣少女,渐渐远去。
那些女子将士,挥手不停。
良久以后,慕容晓山回过神来,那恍若神仙的少年,已然走远。
“好。”
她轻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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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之后,曹参没有留下过夜,而是带着那位剑修供奉,乘上马车,连夜赶路,不日便要回京城去。
在经过那片杨柳依依的渡口时,曹参忽然撩起窗帘,问道:“惊鸿,那少年在宴席之上,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策马扬鞭的剑修供奉身形一愣,没有如实告知,第一次在那位相国大人面前,说了谎。
许惊鸿迟疑片刻,说道:“他找我询问了些剑道上的问题。”
曹参笑着点头,“哦”了一声。
只是不曾放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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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治远回到衙邸,轻轻取下那顶象征着“边军奉查使”的官帽,将其放在椅子上。
堂上,所谓的“主位”,有两只椅子。
一只坐着男子,一只坐着官帽。
夜幕下,他轻抚官帽,呢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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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化名“李子衿”的女子,女扮男装,青衫背剑,闯入青楼之中,牵着一位伤痕累累的风尘女子,往外跑去。身后跟着老鸨和喜好折磨女子的客人,衣衫不整地追了出来,气急败坏,叫骂不停。
那客人嚷嚷着什么“大爷才刚兴起”,又嚷嚷着什么“竟敢坏大爷好事”。
那老鸨跌跌撞撞地追出来,指挥着几个手持木棍的打手伙计,喊他们追快点,务必要把人给抓回来,骂着什么“一群饭桶”,又骂着什么“难不成脑子进水了”。
被那“李子衿”牵着逃出青楼的女子,捂着小嘴,惊疑不定。
那青衫背剑的家伙一边疯跑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粒金锭,朝身后抛去,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低沉的嗓音大笑道:“在下替这位姑娘赎身咯!”
有路人乘车过巷,见了那一幕感慨道:“真是个傻子。”
初来人间的天上女子,约莫觉得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是一件极其有趣,且有意义的事情。
见过了世态冷暖的茫茫众生,却只觉得那可笑而已。
早已看破人心的某些凡间神灵,冷眼看着那个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同类”,不免还有些幸灾乐祸。
只有那位被女子牵着手,匆忙逃窜的青楼女子,看着那个青衫背剑的侧颜,仿佛漆黑暗室里,终于渗透出一丝光亮来。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观天地万物,众所不同。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愚者见愚。
而那位初来乍到的女子,好似生来就可以漠视那些横眉冷对与千夫所指,在冷眼与嘲笑中做着一些不被理解的“傻事”。
她相信终有一日,能够在这人间,哪怕是这样的人间,在这些人的眼中也能出现那幅景象。
拨开云雾,得见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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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衿和小师妹仿佛又回到乘坐春江渡船之前的日子。
行山蹚水,白日赶路,夜里休息。
岸上走得慢些,却也走得稳些。
师兄妹二人偶尔也会走到白龙江边,展望风浪少了许多的江水。
如今的白龙江,听人说换了河神,已经在江的两岸都修建上了全新的河神庙。
江上来来去去的小船变多了不少,也再没听说过江水里的虾蟹精魅掀翻渡船,凭借吃人来增长修为了。
可红韶却觉得,就这样从岸上走下去就很好,不必再去乘坐渡船了。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在水里生活,迟早会腻。也可能是上一次春江渡船被掀翻,给少女带来了不好的回忆。总之李子衿自然是不介意“脚踏实地”的。
毕竟来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