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晴是公主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女官之一。
她被送进宫的时候,是父皇开始排挤李德裕一党的时候,包括李德裕本人,也被罢了相。
李家匆匆忙忙将李雪晴送进宫,是希望让她得了圣宠,好替李家说话,能给他们留条活路。
没想到,李雪晴却跑到圣上跟前说,她宁愿在宫中做一辈子下等女官,也不愿意做嫔妃。
她这样坚决的表态,圣上反倒很欣赏她。不但没有怪罪,还问她想做什么?她选了一个女官不爱去的司农司。
所以,李萱儿和她不熟,对她印象却很深。
也就是这个不经意的选择,在李德裕被贬琼州,客死他乡,李家男丁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圣上放过了后宫里的她。
从受人敬仰的肱股之臣,到落魄至死的官场炮灰,牛李之争看似终结,其实不过是被宣宗翻了个。
圣上的矫枉过正,使得一些小人,挖空心思确立自己,在新朝廷里的新地位。被当成垫脚石的,就是被圣上因反武宗,而深恶痛绝赶下台的李德裕。
李雪晴在相府里长大,又如何不知朝堂党争风险?她不恨圣上覆手为雨,恨的是靠下套,钓出她祖君受贿证据小人。
正是因为受贿案,已被罢相的祖君,才一贬再贬,千里迢迢从长安到琼州不说,一路还受尽刁难,终于含恨踏上不归路。
发冰发到晌午才结束,李雪晴纵是穿着厚袍子,进进出出多次,也被冻得够呛。
“李覆使,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冰井清洗,让他们干就行了。”董敬又打了两个喷嚏,背着手走了。
李雪晴脸色如常,眼睛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抱着册子,匆匆走在回司农司的路上。
经过文思院的时候,一不留神,埋头走路的她,一头撞到了别人背上。
“哎!怎么走路的?从后面也能撞人......”
李雪晴头也不敢抬,只不停弯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被撞的李温,这才看清撞他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相貌标致的女官,梳着个简单的高髻,只簪了朵精致的绒花。天还热得很,她却穿着件不合时宜的夹丝袍。
他笑道:“不是故意的,难道你是有意的?”
李雪晴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郓王身边的崔瑾昀,二眼又认出被自己撞到的是郓王殿下,顿时脸都涨红了,急切说到:
“婢子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撞一下,也不至于罪该万死,以后走路小心点,去吧。”
李雪晴再次给李温和崔公子行了礼,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她从后面撞上来,殿下真认为她不是故意?”崔公子不屑一顾的说:“您知道她是谁吗?”
“看她服饰不是宫婢,像是位女官,只不知为何穿得那么厚实。”
“她是李德裕的孙女,叫什么名,我到没留意。李德裕做了多年权臣,一朝倒台,摔死全家。这位李娘子躲在宫里,反倒得了保全。说不定,她是想结交您这位王爷,给自己找个靠山。”
听他这么一说,李温不由得朝她背影多看了两眼:原来被李府送入宫,却跑去跟父皇说宁死不做嫔妃的李氏,就是她。
出身相府,难怪她举手投足,气质非同一般。
他摇头笑道:“天朝最大的靠山她都不要,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不被重视的皇子?多半不是故意的。我去文思院,你是回书院?告诉三郎,午膳后我过去找他。”
回了司农司的李雪晴,有些魂不守舍,将登记簿交给录事之后,她就一直坐在窗边发呆。
她刚来司农司的时候,最想做的,是司苑。司苑管的是宫中各处花草树木,除了免去和人打交道的繁琐,还有就是它和药圃有联动。
比如说,宫里的柳树,归司苑管,可药圃会向她要柳絮,将其研碎,便可入药,用于治疗黄疸、咯血、便血及女子葵水不调。
崔药师就管药圃。
李雪晴儿时便认识崔瑾昀,不过,他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唯一对她说过一次话,还是腿被摔断,坐在轮椅上的时候。
那次,他的书掉了,是她替他捡起来,他淡淡说了声:谢谢。
后来他消失了好几年,回来时,不但腿治好了,还学了一身医术,两人已再无交集。
不过,许多年过去,这些事已变得不再重要,至少她现在的魂不守舍,并非为刚遇到的崔瑾昀。
此时,同坐在窗边发呆的,不止李雪晴一个。
“公主,酥山做好了,刚好上次郓王殿下叫人送了瓶红果酱,酸酸甜甜最开胃,您尝尝。”
蓝田冰再好,公主当然不会直接食用捣碎的冰。
白芷她们在木盆里放上小铁桶,铁桶里的水,是蓝田冰化成水,再烧开过的开水,然后在铁桶周围放上冰块,过一段时间,开水再次冻出冰渣,搅拌均匀再冻一会,就完全冻成冰了。
这时再将铁桶里的冰捣碎,堆成小山的形状,浇上蜂蜜、糖浆、果酱,点缀上葡萄、樱桃,就是美味的酥山。
公主的心思,却不在这好看又美味的酥山上,她吃了一勺,抬头对木香说:
“你送一碗酥山去给三公主,顺便把她宫里的婢女小青请过来,就说……咱们院里的木槿叶子黄了,让她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木香嘟囔到:“秋天叶子不就黄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话。”
公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