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这般称呼,却是投其所好。
那邹员外果真喜不自胜,愈发热情。
只因这位虽然为了继承亿贯家财,断了进学的念头,可究其根本,还是个读书人。
邹世荣也常常将自己的秀才身份挂在嘴边,说话间也爱拽文,对于诗词更是喜欢的紧,韩姑爷一句“末学后进韩琛韩不癫,见过邹前辈!”,当真是,挠到了痒处。
当下,邹世荣邹员外吩咐自己的老管家,照看好福伯,却是扯起韩琛的手,自顾自的朝园子里走去。
这番做派,哪里是谈生意的路数,分明是把韩琛当做了来拜望的大名士。
韩姑爷自无不可,上一世类似的情形见多了,在谈判桌上做生意,哪有大家品茶聊天做生意来的牢靠?
边走边寒暄,邹世荣已然改口,称呼韩贤弟,韩琛则唤他做邹贤兄。
一番往来,顿时亲近感大生。
“贤弟你那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当真道尽吾辈胸中的年少幕艾,真真是,让人闻之动情!”
邹世荣是有些学识的,并非一味追捧名士的附庸风雅之辈,说起韩姑爷的几首诗词,也是有的放矢,讲的头头是道。
“贤兄谬赞了,有感而发罢了。”
韩琛倒也不虚头巴脑的一味谦虚,这般洒脱,顿时引的邹世荣好感更胜。
只因邹员外家资颇丰,平日里虽然行事低调了点,但总有法子和那读书人中的尖子往来一番,是以,对于名士、才子,当真熟悉的很。
这般人物,往往并不会太将家财亿贯的邹员外放在眼中。
概因,有些才名的文人士子,往往自带傲娇属性,在他们那等人眼中,商人,哪怕是读过书进过学的,也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的驼钱驴,早已忘了初心,上不得台面。
换成现代话来说,这等人忒俗,不屑与之为伍!
至于你家里银钱多,与本公子有何相干?
比起风骨,倒是比几百年后的文人强出不知多少倍。
不过,这年头的名士才子,倒也不缺银钱使唤,即便是那成祖年间的落魄才子唐寅唐伯虎,最为困难的时候,也不过是卖画谋生罢了,比之辛苦劳作的普通百姓,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上,韩琛暗暗感慨,这邹家果然豪奢!
自打进了园子,满眼望去,全是蜿蜒曲折的亭台楼阁假山鱼池,一景一物,皆是出自名家之手,全有说法。
怪不得,刚刚自己在门房等了盏茶时间,怕是即便如此,也是邹员外小跑着赶去迎接,这园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邹世荣也不见外,直接将韩姑爷领进自家后花园,这便是通家之好的做派了。
后花园不比旁处的,等闲的人,万万是进不来的。
就比如越国公府的后花园,便在那后宅之中,能够见到的,定然是楚家的女眷,等闲人,怎可放他进去乱闯?
头一次见面,邹世荣就如此豪爽,韩姑爷心中难免也高看他一眼。
“贤弟,你瞧我这园子,修的可还堪入眼否?”
这座燕园,乃是邹世荣花费重金,请当世名家设计,自苏州雇来顶尖的匠人,仔细修建的。
其中所费,不知凡几,行走其中,真真是人在画中游一般!
邹世荣最爱园林花卉,却常住燕园,可想而知,这园子建的有多好。
偏偏的,够资格进邹家后花园的人,没有几个,这其中,还要去除一半不通文墨之辈,真真是,无处显摆。
往日里,这等心头好,却是没几个人品评,让邹世荣颇有失落之感。
锦衣夜行,无外乎此。
韩姑爷当即就浅笑着说:“贤兄这处园子,韩琛当真仅见!
我观这园子,曲折得宜,结构有法,入之,得寓焉!
一路行来,当真蜿蜒如画,步移景换!
不癫曾听人说起,造园如作诗文,必使曲折有法,前后呼应,最忌堆砌,最忌错杂,方称佳构。
贤兄这燕园,已得其中三味!”
这番夸赞,当真不是有意奉承,而是有的放矢,真真说到了邹世荣的心坎里!
特别是“造园如作诗文”,邹世荣感同身受!
邹员外有钱,又喜园林,不但收购、自建,还爱钻研。
说句不自谦的话,邹世荣在园林这方面,当真算得上半个专家,品鉴能力一流。
这类书籍,邹世荣也是读熟了的,可从未听闻“造园如作诗文”这等说法,当真贴切!
心下顿时就明白了,这哪里是韩贤弟听旁人说的,分明就是他自己有感而发!
韩贤弟当真大才,世人诚不欺我!
原本以为,这位韩贤弟虽有文名,却出身贫寒,想必见识方面,定然不多。
谁成想,人家不光有见识,还能说到点子上!
怪不得,宁波城里人人传颂,这位韩贤弟乃是有宿慧的,自从和越国公的楚小姐定了姻亲,便开了窍,宿慧的威力顿时显现出来!
虽说子不言怪力乱神,但时人如此,甚事情都爱往封建迷信上攀扯,倒也不单单邹员外这一个读书人如此思想。
当下,邹世荣兴致昂扬,领着韩琛足足在燕园之中,游览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了一处花厅,歇息用些茶点。
花厅中,最适合观景,入目处有一东西横廊,院中丛丛翠竹,掩映其后景色,顿生“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感。
室前系一小池,池水曲折逶迤,池上假山耸立,怪石嶙峋,如群猴汇集,或立或卧或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