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楼中,楚云兮伸出芊芊玉指,小心翼翼沾了点白糖,放进嘴中。
甜美异常。
看似糖霜,却颗粒分明,晶莹剔透,卖相上,远远超出。
没有红糖的那股子味,也没有其他异味,是纯粹的甜。
甚至,因为砂糖含在嘴里,有个融化的过程,味觉感受上,要比一两银子一两糖的糖霜,口感还要强上不少。
楚云兮不由想起,幼时府中甚是宽裕,用糖霜制作的糖包、点心,是自己的心头好。
后来年岁渐长,身为家中长女,楚云兮便不再贪嘴。
糖霜虽贵,越国公府却也负担得起,只是数量稀少,想要采购,十分麻烦,点心零嘴,楚云兮自然紧着弟弟妹妹们。
堂堂越国公府的千金,竟然因为一撮砂糖,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姐,你是不知道,姑爷有多厉害!”
还沉浸在黄泥汤制白糖的震撼中,冬儿语气夸张的厉害,一双手在空气中比比划划,“一盆黄泥水倒下去,当时我和大牛都傻眼了!”
“噤声!”
一旁的春儿出声喝止,“那傻书生只不过是小姐的权宜之计,你怎么口无遮拦,称他为姑爷?”
春儿大上一岁,平日里也以大姐自居,此时开口,吓的冬儿赶紧闭嘴。
两人都是楚云兮的贴身丫鬟,一颗心自然全都是向着自家小姐的。
原本,两人的认知相同。
韩琛这个傻书生,只是国公府寻来探雷的工具人,小姐委屈自己,和他定下婚约,也只为堵上悠悠之口。
两个丫头,都没想过,小姐会在三年守孝期满之后,真的嫁给那个呆头鹅。
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小姐很忌讳。
春儿听冬儿一口一个姑爷,这才急了,生怕惹小姐厌恶。
只不过,冬儿跟着韩琛东跑西颠,心中称呼姑爷习惯了,又见识了变戏法一般的手段,眼看就能帮小姐解决缺乏银钱的大难题,加上一昼夜未曾睡觉,困倦的很,兴奋之下,一时口快。
“春儿,不得胡言。”
楚云兮从思绪中惊醒,“韩郎虽未和我拜堂,却有婚约在身,称呼他一声姑爷,本是应该。”
“是,小姐。”
春儿和冬儿一起低头,恭声应是。
只是两人都替小姐不值,感觉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不是越国公府遭逢大难,小姐何至于此?
两个丫鬟,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从小跟在楚云兮身边,立场使然罢了。
“韩郎可有什么交代?”
家族重担,这半年多来,已经让楚云兮提前告别了伤春悲秋的千金小姐思维,自然明白韩琛不会只让冬儿送来些糖霜给自己品尝这么简单。
“那书生,唤小姐前去面谈。”
冬儿唯唯诺诺。
“要称呼他,姑爷!”
楚云兮语气稍重,冬儿赶紧应是,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望着两个从小便跟在身边的丫鬟,楚云兮暗自叹息。
女儿家的婚约,怎能儿戏?
如今,自己和韩郎的事情,怕是整个宁波府都传遍了,就连京城,估摸也得到了消息。
我楚云兮堂堂越国公嫡女,如何能做那朝三暮四,悔婚之人?
“姑,姑爷今日外出时,还作了一首诗。”
想起姑爷作诗时的意气风发,冬儿忍不住偷偷告密。
“作诗?说来听听。”
楚云兮脸色稍霁。
自己选这便宜相公,前前后后也曾打听过,是个读书不成的,秀才也没能考上一个,平日里有些呆傻,被其他书生称作呆头鹅。
若非如此,怕也不会拼了命,选择入赘楚家。
这样的人,能作出什么诗来?
怕不是贻笑大方。
只是,原本就知道详情,楚云兮从未在才学方面对韩琛有过幻想,自然也说不上失落,听闻冬儿提起,只当是闺中笑谈。
冬儿这丫头,胆子很小的,刚刚说话重,总得让她发散一下。
冬儿絮絮叨叨,将今日外出的见闻说与小姐听,说到马文才一帮人戏弄韩琛,听的楚云兮和春儿皱眉,说到画扇帮腔,更是让人气愤。
不管如何,韩琛现在是越国公府的人,戏弄他,就是折了越国公楚家的面皮!
当说到姑爷大发神威,作出一首好诗,让众人哑口无言,反过来追捧的时候,楚云兮彻底愣住了。
两个丫鬟自幼跟着自己,也曾读过几本书,也识得几个字,平日闲暇,也能看话本消遣。
可要说有什么文才,却是半点也无,只能算是认得字,看得懂账本。
“人生若只如初见”悱恻隽永,便是不通诗词的人,也觉得顶好,但,她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韩郎大才!”
楚云兮眼中闪过异光,她自幼有学问极深的西席教诲,学识不比一般的秀才差,当然明白,自家便宜相公这首诗,怕是能传世!
“那位画扇姑娘,当真好命,也不知是何等的妖娆妩媚?”
这世上,有不吃糖的女人,但绝没有不吃醋的女人!
饶是越国公嫡女,千金小姐楚云兮也不能免俗。
楚小姐心中恍惚,却是想到,单凭这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在读书人眼中,韩郎未必就配不上自己这个越国公嫡女!
春儿和冬儿相视一眼,心中暗自惊奇,小姐这是……为那个呆头鹅吃醋了?!
姑爷小院。
大牛手持扁担,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