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送走不速之客,楚音大病初愈似的窝在沙发上,明明周棠母女也就来访了二十分钟,她却觉得一天的力气都耗在这了。
阿城问她:“还去公司吗?”
楚音大脑放空,盯着天花板,“不去了。”
察觉到他还站在客厅,她心不在焉地说:“秦茉莉的房子应该收拾好了,你今天就能搬过去。”
阿城:“好。”
“门禁卡在玄关的鞋柜上,大门密码我发给你。”
“好。”
楚音翻了个身,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摆弄手机,“地址也发给你了,我就不跟你过去了。车你开走,记得随叫随到。”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句简单的好。
按照地址,阿城驱车抵达锦江花园。小区距离楚音居住的明玉上城很近,只隔着两个街区,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托楚音的福,她给他买了一堆衣服,于是这趟搬家也不再两手空空。
房子是全新的,装修后秦茉莉也就住过几次,美中不足的是装修风格太过少女心,和阿城半点不搭。
触目所及一片粉,阿城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才把手里的袋子放下。
寄人篱下,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还有资格挑剔?
阿城在沙发上坐下来,先回楚音的消息。几分钟前她就问他到了没,他言简意赅回复:到了。
楚音老板派头十足,大手一挥:今天放假。
阿城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然后拨通仁叔的电话,响三声就挂断。
没一会儿,仁叔回电话过来:“小城?”
“是我。”
仁叔松口气。虽说上次通话时约定好了响三声就挂断,但他还是担心来电的另有其人,或许是骚扰电话,或许是打错了……好在是他。
他特意避开人,站在走廊转角处,低声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
医院里不分昼夜亮着灯,触目所及俱是白茫茫一片。
阿城从储物间出来,穿了身白大褂,半张脸都被医用口罩遮住。
仁叔把实习医生的排在挂在他胸前,“别忘了这个。”
“他怎么样了?”阿城的声音从口罩后透出来,略显模糊。
仁叔摇头,“不太好,还是老样子,好两天差两天的。偶尔清醒一会儿,多数时候都在昏睡。”
主治医师已经等在门口,仁叔低声说:“麻烦你了,姜医生。”
再回头,他嘱咐阿城:“时间不多,你看一眼就走,不要耽搁。”
阿城嗯了一声,跟在医生背后踏进电梯。仁叔看着那个背影,兴许是走廊太长,医院惨白一片,才会显得人单影只。
好像天大地大,他却孑然一身好多年。
仁叔轻轻叹了口气。
电梯里气压很低,姜医生有心让气氛轻松点,便笑道:“不用担心,我常带实习生查房,不会有事的。”
阿城抬眼看他,眼神戒备。
姜医生看出了他的顾虑,很快解释:“我和仁叔认识很多年了,一点小忙,不会不帮。别的我不知道,也不会多问。”
电梯抵达顶楼,门开了。
临近病房,阿城终于低声问了句:“他还能好起来吗?”
姜医生答:“这个我不能保证,不过最坏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病房门口有人守着,屋子里也有看护,但抬眼看见是医生,便没人在意了。
阿城注意到在场几乎清一色的新面孔,看来自打他出事后,卫青山已经迫不及待把老头子身边来了个大换血。
姜医生和往常一样查房,问问看护病人的状况,检查尿袋容量。
阿城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然后就不动了。
早在一周前,他就该到了,要不是高速公路上那起车祸,也不会今天才姗姗来迟。
床上的人好像老了很多,从脑溢血倒下的那一刻起,至今也不过一个月,那个意气风发的集团董事长眨眼变成了垂暮老人。
人在孱弱濒危时,叫人恨也恨不起来,反倒生出一丝同情。
卫遇城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画面。他对父亲一直怀有复杂的感情。
在他最叛逆的时期,曾经父子反目,他发誓要自力更生,卫氏集团的一分钱他都不会要。可后来还是平和下来,大不了漠然以待,为什么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拱手相让给那个私生子呢?
他身上流着商人的血,如何把利益最大化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查房的几分钟里,床上的人一直在昏睡,若不是呼吸罩上时有时无的雾气,简直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离开病房时,阿城拿着查房簿的手因用力过猛而发白。
姜医生看见了,以为他紧张,在电梯前拍拍他的肩,“没事,已经查完房了,一会儿下去把衣服——”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叮,电梯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个个西装革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卫青山。
卫青山一边听身侧的人汇报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往外走,目光与电梯外的人擦撞而过,并未停留。
倒是阿城一顿,眼神陡然一暗,随即低头,跟着姜医生踏入电梯。
卫青山一直走到病房门口,才停下脚步,忽然回头,“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守在门口的人回答说:“医生查房。”
“后面那个生面孔是谁?”
“说是实习医生。”
卫青山眼神微眯,总觉得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