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春风一般。盛如意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老夫人这样的人,纯粹热烈,她同样不会利用她。
老夫人一皱眉,想了想又笑哈哈道:“你不觉得我这个老婆子闲得没事儿做,种这一院子的菜,又种不了多少,不过是白费功夫?”
盛如意学着老夫人的样子侍弄菜苗,道:“不觉得。一则,种菜可令祖母强身健体。二则,祖母菜地的菜有意少浇了水,顶上搭了斗篷,像是在故意模仿边关雨水稀少的恶劣条件,这么一来,祖母的菜发生什么问题时,祖母可与边关认得的夫人们通信,告诉她们怎么种菜能提高产量。祖母心系边关,令孙女佩服。”
罗嬷嬷的眼睛一亮,这么久了,终于来了一个能理解老夫人的人。这么些年,罗嬷嬷看着老夫人一个人做着别人不理解的事,就连侯爷也只以为这是老夫人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罗嬷嬷心疼老夫人。
盛如意继续道:“三则,我朝有多少干旱之地,在旱地种菜,不论是否在边关,都是一项利民之计。”
听到这儿时,老夫人的眼睛蓦地一亮,一下拉住盛如意的手:“让我看看,我瞧着,你有些像你祖父。”
那位在战场上诛杀匈奴单于,曾将匈奴逼退二十里的国之重器。
盛如意怎么敢和他比,摇了摇头。
她们说话之时,盛明歌款款而至,原来,这么些年,老夫人对大家称病不见人,但侯夫人常对盛明歌说她无论如何也是你祖母,你父亲是个孝子,你也得去孝顺她。
侯夫人接到眼线报告说老夫人请盛如意进门,马上让盛明歌也过来在老夫人面前露脸。
盛明歌脸上已经敷好桃花胭脂,一双润泽的眼如同燕子沾水,这是盛明歌第三次来老夫人的院子,她看到这一地的泥土飞扬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土味儿,心里有些不适,却不敢显露半点。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不想沾到泥土,恭敬地对老夫人道:“祖母,听母亲说你身子大好了,孙女儿来看看您。”
老夫人道:“你们有心了,我身子一直这样,你看到了就回去禀你母亲吧。”
盛明歌眼里划过一丝委屈,这怎么行?要是她一来,祖母就让她走,那母亲肯定觉得她无能,还有……盛明歌见到盛如意居然也站在菜地里,祖母居然还和她靠得那么近。
盛明歌这便不忿起来,如果盛如意在院内那么久,她却一来就出去,这岂不是没脸?别人岂不是要祖母宠盛如意,不宠她?
盛明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也不管泥地脏不脏了,一绣鞋踏上去:“祖母,孙女也来帮你。”
盛明歌这样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她的脚生得也很小,她也曾在夜晚对镜自照,自叹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不美,便是这双小小的脚,也能让男人把玩得爱不释手。
但现在她的绣鞋本就有些高,一到泥地里,便掌握不了平衡,身子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压倒好几株菜苗。老夫人一下便有些心疼菜苗,又不好怪盛明歌,便催促罗嬷嬷:“还不扶她起来。”
又道:“明歌,你没做过这些,你快些回去吧。”
盛明歌摔得身上有些疼,本想退却,可一想到盛如意就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她道:“祖母,母亲是特意差我来请你去喝茶,孙女也想孝敬你,祖母……你就和我去吧,今天就别弄这些玩意儿了,这些玩意儿也值不了什么钱,何况,咱们是什么人家,两代功勋,祖母您那么尊贵,却做这种下等人做的事情,传出去会让别的命妇耻笑。”
“下等人做的事情?”老夫人听到这话,神色一下凉下来,“我和你祖父,就是靠着你口中下等人才做的事情,才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下等人种的菜,饱了边关那么多将士的腹,他们吃饱了,吃得好,才有力气去打仗,去卖命,才能把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匈奴赶出去,我们是下等人……你且回去吧,再好的茶,我也品不来。”
“祖母∫幌孪肟蓿祖母此话,怎么那么像是在说她不知忠、不知孝?她有心想解释,罗嬷嬷也已经冷了神色,对她道:“二小姐请吧。”
“≈荒芾肟,她不甘心地望了眼菜地,看到盛如意那张脸。盛如意静静地在菜地侍候菜苗,似乎感知到盛明歌的实现,她回眸朝她一瞥。
那一瞥,极淡,如视无物,盛明歌甚至觉得她在无视她,这种无视不是身份地位上的无视,而更像是,她从心里就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