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大堂之中,又被押来了一人。
不过这待遇可比方才那些人好得多,至少看护的没有方才那么严密了,身上也用不着带着刑具铁枷一类的东西。
“罪臣陈宁见过太子殿下。”来到这里,陈宁一眼便看到了朱标,当即跪下请罪。
朱标负手而立,望着陈宁,缓缓道:“陈宁,你本名陈亮,至正十五年,父皇攻下金陵,彼时你为镇江小吏,后来父皇见你所写檄文雄壮,认为你定是一名奇才,赐名重用。”
“随后,你奉命去淮安征兵,被张士诚所俘,却宁死不屈,父皇认为你不仅有奇才,更有忠贞品性,故而,才多加重用,委以重任。”
“在任广德知府之时,你曾为民请命,减免赋税,甚至为此直言顶撞父皇,随后你历任枢密院都事、提刑按察司佥事、浙东按察使、中书参议等职,虽有过错,然瑕不掩瑜。”
“……”
“可你到了这苏州任上,担任苏州知府,为何做出如此残民之事?为了税粮,竟以烙铁炙烤活人……”
朱标说起这些,也是不甚惋惜,这陈宁说起来也是跟着老爹身边的老人了。
至正十五年就跟随老朱,算算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期间,就算被张士诚俘虏,都未曾有变节的行为。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曾经,这陈宁还上书给老朱,要求减免赋税,可是,如今,反倒因为这赋税一事,迫害百姓。
两件事皆为一人所做,前后不过数年,倒是魔幻至极。
陈宁此时跪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当朱标历数他的往事之时,就已经如此了。
他的过往一切,都在老朱这边一笔一笔的记着呢!
对于他所立下的功劳,从未有人忘却过。
“臣请殿下降罪。”陈宁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叩首。
“陈宁,你的罪,自是不会轻易揭过,但本宫今日将你弄来,若只是问罪,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本宫只是想问你一个缘由。”朱标话语平淡。
他同样充斥着不解,为何当初那样一个甘愿为百姓请命,顶撞老朱的人,如今,却又做下了此等残民之事。
“罪臣谢殿下给臣一个申辩的机会。”陈宁重重叩首,然后才道:“殿下当知,北伐如今虽说已经结束,可是,在此之前,每日钱粮耗以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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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州之地,每每得中书省行文催促,罪臣亦是不得不行此下策,催逼税粮,方有足够的钱粮供给北伐大军。”
“臣深知北伐乃是如今我大明之头等要务,岂敢懈怠?”
“臣来苏州不过一年不到,可苏州是何等情形殿下也该明白,这苏州府中,多数的豪强富户仍旧心归张逆,不服朝廷……”
“而这苏州府中的官吏多是旧时张逆所留,臣在此事事都受到掣肘,若是再不催逼税粮,这中书省下发的额度,如何能够完成?”
“明白了!”朱标挥了挥手。
陈宁所言,倒是和自己调查的结果相差无几。
朱标也是特地调查了一番陈宁的家訾情况,的确没有太多訾产,也可见陈宁并未将这些钱粮塞进自己的腰包。
若是陈宁家中殷实富庶,那今日,朱标也懒得问这陈宁究竟是何等缘由了。
总的来说,就是一点,苏州这样的一个富庶之地,还是和朝廷貌合神离。
毕竟,朝廷在此,只不过掌握了一些大体和一些重要的职务,可是,却难以深入基层,这苏州,仍旧是被大族掌握着。
可是,他们做下的祸事,却统统要朝廷来承担,毕竟,这些官,如今代表的就是老朱这个皇帝,就是代表朝廷。
此番抗税纳粮,这些大族们未尝没有在其中暗中推动。
他们知道,如今老朱大势已成,要推翻老朱,另找一个,那着实不大可能。
可是,若是这般任由朝廷收税纳粮,那他们的好处岂不是全都没了?
因而,就需要煽动王怀安这样的人和朝廷对抗,唯有如此,才能迫使朝廷为了苏州的稳定,对苏州大族进行让步。
到了此刻,朱标终于弄明白了这一切。
王怀安至今没有察觉,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一死,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算了!
又岂会认为自己是被人煽动蛊惑的?
当然,这王怀安也不能说错了,也的确是活不下去了,朝廷自是不会那么蠢笨,收税一下子就收**成。
实际上,这可以说是苏州富户一种对于朝廷政策的暗中对抗。
在朱标的提议下,朝廷开始重新编户齐民,编纂户籍,并且颁行度量衡等等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