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话里自嘲或者说嘲讽他的意思太过明显,宇文图心中一涩,想起昨夜的确是他不对在先,不好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由着她吩咐其他人将她的东西一点一点搬出去,甚至还能苦中作乐一下——她这般随意支使府中仆属,倒大有的确将自己当做在府邸女主人的意思——这府里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主人很久了。
他一直在一旁看着,脸色莫名其妙的,宁澜不理会他,一番劳累下来,天已经大黑了。
宁澜本不想跟他一起用晚膳怕自己食欲不振,奈何他执意作陪宁澜便只好视而不见,用膳过后宇文图还想试图跟她回房——回她如今居处的厢房。
宁澜没让他进去——有些陷阱掉进去一次,还可以说服自己是经事不足偶失前蹄,若是第二次掉进去那就是傻子了,宁澜脸色算不上好看:“殿下羞辱了我一次尚嫌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吗?”
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好,再犯那就是自取其辱了——她昨晚是鬼迷了心窍给了宇文图机会,上次在长州被他说服之后她花了那么多时日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婚姻接受宇文图将是她丈夫这一无法更改的事实,却被他一夜之间击垮,堤坝一旦决堤便再难修好,更何况覆水难收。
她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走掉了的,而今日所经历之事更是让她看清看他俩之间的隔阂与鸿沟,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
“我并无这个意思——”宇文图犹自挣扎:“再再怎么说你我如今都已经是夫妻——”
“占了这名分是我的不是,但你我没必要因为这个便强迫彼此一起相处,各自安好便罢,”宁澜低头:“如今一时之间你我也难和离,殿下若是有心仪之人,大可安心娶进来,我是不介意也不是拈酸吃醋爱惹事之人,我对这府中中馈不感兴趣,不会跟侧妃夺权也不会刁难对方的……亦或者殿下觉得我的存在辱没了对方,等几年事情平息了,跟陛下请旨和离再娶进门也成。”
“至于其他事——”宁澜看了他身下一眼:“殿下若是想找人侍寝,尽管跟太后说起,太后一定会赐给殿下许多娇花美婢,亦或者殿下自己去找自己的侍妾便是。”
“以殿下的身份,只要想要,自然有人上赶着奉承投怀送抱,”宁澜退后一步:“倒不必委屈殿下来忍受我。”
“并无其他人,”宇文图复又上前一步:“再说了,我并不觉得委屈——”
“可我觉得委屈,我不愿意,”宁澜其实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或许真跟那些人说的那样,一朝得势便忘了自己从前不过是身份卑贱的奴婢,主子让她做什么她照做便是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如今居然还拿乔委屈上了,想要自嘲一下,终究是没忍住鼻子酸涩,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殿下身边如今若是还没人,那现在去找也不迟,我今日委实困了,殿下请回吧。”
虽然忍住了,但是她话里的鼻音依旧明显,她挡在身前不肯让步,宇文图沉默良久,终究是退了一步:“那我便在隔壁,你若是——”
宁澜摇头:“殿下还是回自己居处吧。”她不会改变主意,也不会找他。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宁澜让人掩了院门,洗漱过后,坐在院中沉思。
秋夜偏冷,隔壁便是程姑姑曾经的居所,不过隔壁并无灯光,想来宇文图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地方。
程姑姑临去之前的话言犹在耳,宁澜蓦然想起——程姑姑已经故去整整三年。
她知道程姑姑一直试图撮合他俩,当初她只觉得程姑姑是人之将死异想天开,不想反驳一个临死之人的话——却没成想到头来她居然真的跟宇文图成亲了。
说起来,人们常说的丁忧三年其实只有二十七个月,有些二十五月便出了孝,宇文图却实实在在的守了三年,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怕是真的会在程姑姑墓前结庐而居也未可说。
像宇文图和程姑姑这般的情形——说实话别人对他也没有要求,程姑姑那身份尴尬,就算宇文图真有心守孝,其实也未必需要这么长久的时间——若是他早点出了孝娶了妻子,她也不至于要嫁给他!宁翮再坚持,总不可能让她去给人做小伏低,只能说,一切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宁澜轻轻一叹,不再多想,让人熄了灯火自去安寝。
许是这几日太过疲累,宁澜这一夜睡得昏沉,然而第二日晨起时,发觉自己身上衣物似乎有异。
虽然身上的衣物完好——但自己的衣物,还是能感觉到不对的——似乎被人解开过又着好,身侧的被褥看起来也不像昨夜就她一人躺过一样。
宁澜褪了身上衣衫,身上的痕迹已经消退许多,抬起手臂——手上的伤处似乎残存了一点点药香——但是她睡前并没有给自己上药。
她是受惯了伤的,这些伤虽然看着可怖,但其实宁澜也没放在心上。
宁澜心下起疑,唤过侍女过来问起昨夜是否有人进来过,她们皆是支支吾吾言辞闪躲,却是言道她们一直都在外屋并无人进来。
这里不是在宫中,宫中之人无非就是宫女內侍宫嫔,宁澜以前是宫女,夜里为了在主子叫人时不至于耽搁,夜里门不上闩也是习惯——可如今她已经不在宫中,外人又对她强嫁宇文图这事不满,外面也在谣传她婚前不检点——虽然不至于有人在宇文图眼皮底下给他难堪,可是万一呢……万一宇文图不介意,授意之人便是他呢?
让人污她清白然后谴责宁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