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帮他清理完身体,跟来的人也做好了一副担架——这地方毕竟太过简陋,还是得找一个至少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安稳一些的地方才有利于调理宇文图身上的伤以及安置下这么多人。
宁澜给他们指路,很快便到了他们以前投宿过的小村子里。
即使有担架,他这身子也受不得颠簸因此不好继续行路,宁澜一早让人骑马去请大夫过来,自己跟着宇文图的担架进了屋内。
将人将宇文图放在床上,屋内生了炭火,总算是暖和一些了。
大夫很快请来,战战兢兢替宇文图诊治,让宁澜重新替宇文图将伤口清理,又开了药替他外敷内服,其余的,便是等着而已。
宁澜今日也是困极了,连日以来不眠不休,如今找到了他,心中大石落到一般,困意便也跟着来袭。
只是她不敢离开也不敢去睡,便靠在他床边看着他睡。
宇文图睡得十分不安稳,即使是梦中,依旧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口中喃喃念叨着她的名,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什么。
宁澜伸出手抚摸他的手指,他睡眠中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低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张手将她的手握住,宁澜见他并未有醒来的迹象,想抽回手却抽不回,皱了皱眉头——好在他眉间倒是舒展了几分。
夜里他身上的热度终于退下来,宁澜这才稍稍安心,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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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没有宁澜。
当然不会有宁澜了,他心中苦笑了一番——他先前大概是伤得迷糊了吧,宁澜怎么会来呢……她那么想和离,而他已经把请旨和离的折子给她了,她一定已经交给了宇文复,她现在……只怕名义上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她……怕是正准备嫁给别人呢。
她一定已经嫁给别人了。
宇文图心中一涩,闭上眼睛,先前看到的宁澜大概是幻觉,就连他手中感觉握住的宁澜的手也是错觉。
宁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听到有人推开门的声音,宇文图依旧没有睁开眼,来人坐在他身侧,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这些年甚少有人敢这样做,以至于他都懵了一瞬,然而……他似乎并不讨厌被这只手碰到……这似乎是宁澜的手。
他大概是疯了。
宇文图不敢睁开眼。
来人叹了口气——连叹气声都像宁澜——宇文图听到她开口问身边的人:“侯大夫,这都几天了人还没醒,不会是——”
宇文图睁开眼,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是宁澜没错,可是宁澜为什么在这里?
“这不就醒了吗?”宇文图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侯大夫已经看到他醒了,朝宁澜点头:“夫人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人醒了,便好办多了。”
“既如此,麻烦侯大夫替他再诊诊脉,”宁澜没有回头,朝着侯大夫点点头便出去了:“若有需要,叫外边的人帮忙便是。”
她从头到尾都不曾给宇文图半分眼神,宇文图想起身拉她,然而一动浑身便如撕裂一般难受,不得已只好继续躺着,哑着声想喊她,她人已经出去了。
她这一出去,连着几日都没有来见他,他让人去请了她几次,然而她始终不肯过来见她。
若不是问了人知道宁澜还在,他都以为她早走了。
事实上宁澜的确是想走,宇文图听说她问了那些侍卫几次了——若不是突然大雪封山堵住了路途,只怕她真就走了。
他如今住的屋子还是上次过来的婆婆家,可宁澜没与他住在一块——
宁澜不肯来见他,那便只能他去见宁澜——前提是把身上的伤先养好再说。
因是年关,村子里的人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人多,婆婆家的儿媳妇这几日正在描花样,听闻宁澜从京城过来的,便问宁澜京城有什么时兴花样,宁澜倒也不推辞,因不好描述,便在院子里替她直接描画出来。
先前的婆婆在一旁陪着宁澜闲话家常,宁澜拣些能说的应和着,宇文图听到宁澜的声音,悄悄挪到窗前,将窗子拉开,看见宁澜仍背对着他,婆婆见到他喊了一声:“八爷今儿可好些了?”因是在外边不好暴露宇文图的身份,他带的人都以排行喊她,婆婆便也跟着其他人一样称呼。
宁澜听到他开窗的声音,也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反而跟婆婆告辞道:“婆婆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宁——”他习惯了喊宁澜全名,然而想到宁翮在西戎以及长州十分出名,怕有人知道宁澜的身份,连忙改了口:“阿澜——”
宁澜没有回头,宇文图看着她背影:“你进来一会好不好——”
“八爷是想找人服侍吧,”宁澜终于开口,不过依旧没有回头:“我这便过去替你把人叫来。”
“八爷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前几日你昏睡不醒,还不是小娘子不眠不休照顾你,如今你好些了,也该让小娘子歇息歇息,”婆婆有些替宁澜抱不平:“依我说,这般忠心的丫鬟实是难得,八爷也该对她好一些。”
“她不是丫鬟,”宇文图抿了抿嘴:“她是内子。”
“什么内啊外啊的,”婆婆摇头,村子里没这么文绉绉的说法,依旧坚持:“你总得体恤一下身边的人。”
宇文图见宁澜没半分反应,更是眉头紧皱:“她是我的妻子。”
婆婆一脸了然:“这是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