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金棺村一座小院中。
李长清穿着单布衫,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摇着蒲扇,悠哉悠哉躺在竹椅上,望着天际云霞似锦,静静地出神,不时瞥一眼身前正拎着一杆铁剑挥汗如雨的张小辫儿。
元宝蜷成一团,趴在他的腿上,呼噜震天。
清晨村民们得知消息回家准备散去后,道人本也准备领着徒弟张小辫儿离开,到金棺寺里去凑合两宿,黄老头一听这哪儿肯啊?
当即就又要给李长清跪下,哭着喊着也不能让“栖云子仙长”住破庙,否则就是他们全村人的罪过,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没办法,李长清拗不过这老头,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费心,便点头应允了。
黄老头见仙长同意了,大喜过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吩咐两个儿子把自家的院子腾出来,让李长清和张小辫儿住进去,自己九口家却搬到了金棺寺里去了。
说什么“为报仙长救命之恩,别说搬去破庙住上区区两晚,就算是把村中百姓全部的家当赠予仙长也是心甘情愿”之类的话。
听得李长清一阵头疼,却又无可奈何,挥手让黄老头赶紧离开,他好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他还是远远低估了“神仙老爷”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
刚住进黄老头家没多久,周围的邻居们便纷纷前来跪拜,到门口上香的民众络绎不绝,搞得李长清疲于应付,心力交瘁。
面对这些村民们一张张崇拜敬畏的脸,他必须得好言相劝,面上还要和颜悦色,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所幸后来里正黄老头出面把围在门口的村民赶走了,要不然他今晚是别想安生了。
头一次,李长清感受到了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如果能选择,他宁肯再去虫谷直面一次尸洞,也不愿被一群质朴的老百姓围住当成神仙膜拜了。
“徒儿,剑不是这么耍的,舞剑讲究精、气、神具存,你看看你的动作,都变形了。”
观望了一会儿,李长清实在看不下去了,从旁拾起一粒花生米弹了张小辫儿一个脑瓜崩,后者“哎哟”一声坐倒在地,手中锈迹斑斑的铁剑“哐啷啷”摔在了尘土之中。
道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小子,好高骛远,还没学会最基础的扎马步,便想着要耍剑出风头,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习武与念书一样,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你小子现在连门还没入,身子瘦得跟猴儿似的,连斤的铁剑都舞不动,现在服了吧?”
“师父,徒弟知道错了”
张小辫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之前他见师父剑耍得漂亮,剑簇如霜,千刃胜雪,那真是举重若轻啊,看上去也不怎么难,顿时动了歪念头,也想着上去耍耍,威风威风,死气白咧地求了师父老半天,才终于得偿所愿。
没想到这剑刚入手,张小辫儿便觉半个身子一沉,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但没办法,上都上了,总不能临阵退缩吧?
那也太丢三爷的脸了!
如此想着,张小辫儿咬了咬牙,鼓足力气,学着师父刚才的样子,抖动手腕耍了起来,谁料还没走步,便筋疲力尽,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行了,知道错了就行,起来吧,别在地上趴着了,不嫌丢人。”
李长清往喉咙里灌了口酒,抬手将宿邙剑收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厚厚的书丢了过去。
“喏,好东西,进屋慢慢看。”
张小辫儿接过书本,借着漫天的星光一瞧,封皮上勾勒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墨字。
“道武录”
他缓缓念了出来,愣在原地。
“这是我太虚一脉的独门秘籍,专门给你这种还未入门的弟子看的,内容翔实,通俗易懂,你拿回去收好,务必要日夜诵读,认真钻研领悟,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李长清拾起几粒花生米丢入口中咀嚼,顿了顿,笑道:
“为师也不为难你,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这本书的前三章背过,半个月后,为师亲自检查,届时,徒儿你如果没完成任务,哼哼那就别怪为师手下无情了!”
“啊?”
张小辫儿一声惊呼:
“师父,您之前可没告诉我,这习武还要背书的!”
“贫道没说吗?那可能是忘了”
李长清挠了挠头,旋即一摊手。
“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
“”
张小辫儿欲哭本,目光渐渐呆滞。
苍天呐,大地啊,这么厚的书,三爷我要背到何年何月啊
哪里有好心人,快把我带走吧
李长清见他便秘一般的表情,心下好笑。
这倒不是他特意难为张小辫儿,而是真的为了对方好。
他之前说张小辫儿什么根骨清奇,天赋异禀,那都是胡言乱语,其实这小子习武的根骨也就中等偏上,比寻常人好不了多少,而且年纪有些大了,错过了筑基的最好时机。
再加上体虚骨弱,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是很难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一流高手了。
相比于天姿卓越,且骨骼异于常人的张起灵来说,张小辫儿未免显得太过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教导张起灵这类的天才,李长清可以安心地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去飞,而教导像张小辫儿这样的根骨平庸之辈,就只能用笨办法———按部就班地夯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