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锦不以为然,朝孙建功摆摆手,慢悠悠地对着众人嘱咐道:“一旦脱离杜家军后,就不能再受杜家军的护佑,日后前程安稳全靠一己之力了。”
她这话一出,先前移动步伐的人瞬间呆住。不能再受杜家军的护佑,那便是成为一般人,日后被人欺负也无法还手。杜家军战功赫赫,威震边疆,也是被朝中众人眼红嫉妒的对象,若是有人针对他们前杜家军的身份而下黑手,他们是怎么也逃不了的。
杜云锦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着众人的反应,见她的话果真起了效果,这才转头给孙建功一个暗示。
孙建功虽出身武将,但心思活络,处事圆滑,正因此才会被孟冲委以重任,留他来保全杜家军。
他悄然地站在那些人的前面,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众人听得清楚。
“杜小姐可是死而复生,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她在,杜家军就不会受人欺负。若是离开杜家军,日后怕是免不了被人寻仇等等。”
他的话语声刚落,便有几人退回队列中。有了领头的人,其他人也不再觉得不好意思,纷纷回到队列中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这番变动后,队列中的空缺变成了少数,只有五六个铁了心思要离家归乡的人。
杜云锦也没多说什么,吩咐孙建功手下的幕僚给做了个登记,发放了充足的安家银两。
待那几人走到校场的一旁去搀扶自己的家属时,杜云锦又发了话,让剩下的人都到幕僚处,将家属的人数及姓名全都登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言之凿凿家属与士兵一样,每个人都能拿到相应的奉银。
这样算下来,家中有些人口较多的,就凭白地捡了个大便宜,比那些离开的人多了好几倍的银子。那些离开的人此时还在校场的一侧,听到杜云锦的发话,随机将肠子都悔青了。有欲重新回来的,杜云锦却微笑不语,并没有重新接受的意思。
孙建功看见那些人回心转意,心中本是极为高兴,在他看来,每一个人的流失都是杜家军的损失,可杜云锦偏偏要拒之门外。
“孙将军,一个人若有一次的反心,就会有第二次。”杜云锦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只要有一次的反心,对于杜家军其他人来说就是一个潜藏的危险。我不能拿这些兄弟的性命去冒险。”
也是这样的道理,孙建功听了她的话,自己也想通了缘由。的确,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不留神就会功亏一篑,他们的确不能拿其他杜家军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性。
“但是小姐,为何要让家属随行,这样的话,朝中怕是有异议。”
“异议?”杜云锦轻蔑地笑了笑:“谁要是有异议就让谁去收复月牙城!要我去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
孙建功心中虽然对此还有疑虑,但他在南疆时与杜云锦并肩作战过,因此信服她的能力,并没有再多言,而是默默地执行着她的命令,不差分毫。
那边兵士们正排着队,守在幕僚临时搬来的桌子边记录着自己的家属情况。杜云锦与孙建功站在台上,遥望着那边的景象,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今日的种种点燃,恨不能马上就能开拔月牙。
“杜娘娘。”
这道声音微微有些熟悉,杜云锦似乎曾在哪里听见过。她转过身,候在她面前的人低弯着腰,看不清楚面容。她只从他身上的衣饰上看出他是来自宫中的一名有品阶的内侍而已。
“这位公公,这里并没有杜娘娘。”杜云锦听到那个称呼,心中有些不舒服,口中自然也随之反应出来:“这里只有小将杜云锦。”
“那小人就称呼娘娘为杜将军吧。”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
杜云锦一见来人便忍不住有些吃惊,他不是别人,正是从前萧瑀的心腹,郭厚生。她听闻郭厚生不知何故被调往伺候郭嫔,名义上还是宜兰殿的总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曾陪伴萧瑀度过最困难时期的心腹已然失宠。
“你怎么来了?”杜云锦错愕的还有他两鬓间如雪的白发,她记得虽然他年长于萧瑀,但一向都是保养得当,看上去也不过一位稳重的中年人而已,哪里会有如今的老态龙钟。
郭厚生朝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也随之抖落了一下,看上去十分惊悚。
“陛下差小人来协助杜将军。”
“协助我?”杜云锦倒是不清楚了,郭厚生就是一介内侍,能协助得到她什么!不会是……
她冷冷地笑了笑,朝郭厚生伸出手:“给我看看吧。”
郭厚生从衣袖内掏出明黄色的圣旨,恭恭敬敬地递到她的手里。
果不其然,和她猜测的一样。萧瑀派郭厚生来是来监军的,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她,不然不会启用这个被他弃用多时的心腹。
想当年,萧瑀登基为帝,原本的东宫总管郭厚生也摇身一变成了皇城的总管,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求他办事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后来因郭嫔备受连累,此番重得萧瑀的启用,怕是挖空心思地讨好萧瑀,以便于重回高位。
他越是尽职,她就越是棘手。可她不能在此时有任何的表露,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小将日后还要仰仗郭监军了。”杜云锦朝他抱拳行礼,给足了面子。
郭厚生也朝她拱拱手,笑道:“小人还要靠杜将军多加关照。”
杜云锦亦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承了这份礼。她心中却是在盘算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以及要如何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