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忠右卫门倒也没有被捆上,只是和一众人员被关在南町奉行所的公事房内,和那些曾经被忠右卫门缉捕的案犯一样,等候上面的质询。
浦贺奉行田中光仪哀求守门的目付,写一封绝命笔给自己的家小。反正不管咋样,美国兵船炮击江户的事实是确凿无疑的,而将军德川家庆被惊吓到也是铁一般的事实。按照武士所谓的武士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切腹就是这两天的事。
而且来之前那个目付说的也很清楚,此番怕是逃不得一个切腹了。在场的真就是一个都跑不了,腹上一刀!
没多久得到通知的家人纷纷赶来,助六一大帮子爹妈,佐久间象山的妻儿,以及浦贺奉行和与力几人的家眷,都哭哭啼啼饿跑来。
很显然他们也知道事情很大,整个江户都被詹姆士的炮击所震撼,不推出几个替死鬼,这个事情的玩不了的。
“忠右卫门,忠右卫门!”听到有人叫自己。
抬头望去,是江川英龙和重富忠教,两人隔着窗户,小声询问忠右卫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才能够从中转圜,帮忠右卫门改判一个谨慎什么的。要是啥也不知道,也无法下手啊。
“如今中奥有事,已经由不得你我了……”江川英龙皱着眉。
发生了美国军舰炮击事件之后,幕府中的反对派保守派迅速的联合到了一起,以阿部正弘和户田忠温为首,向水野忠邦发动攻击。
理由非常正当,去年就有彗星降世,表示对水野忠邦执政的不满。水野忠邦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侵害幕府臣子一众诸侯,穷尽民力,征发士卒。现在美国兵船来到,处置失当,导致江户遭受炮击。
这是在谋害将军德川家庆您啊!
一顶大帽子扣上来,直接把水野忠邦打的措手不及。但是水野忠邦这边还没有溃败,因为参与浦贺协防的诸藩藩兵中有福山藩的武士。所以水野忠邦就一口咬定,阿部正弘麾下的福山藩兵阻拦美国兵船不力,致使江户遭遇炮击。
事实,这也是阿部正弘唯一的软肋,阿部正弘也因为这个事情而向德川家庆上书请罪。但他顶多是一个用人不明的失察之罪,和执掌幕政,总揽大权的水野忠邦的罪行比起来,那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作为德川家庆的亲表弟,犯下用人不明的罪行,也就是削减五千石知行的事罢了。好几个藩一起协守浦贺,大棒不能只打在阿部正弘头上嘛。
我们的藩兵都是去支援浦贺奉行田中光仪的,主持战事防备工作的是田中光仪,最大的锅肯定是田中光仪背嘛。
很有道理!
激烈的争执从早到晚,但是水野忠邦也已经开始处于下风。百口莫辩四个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此时的水野忠邦的,一点儿没有夸张。
几人正说着,外面又解进来几人,忠右卫门瞧了瞧,发现正是协防浦贺的诸藩藩兵之番头。也就是带兵领队的武士,应该都是以作战不力、纵敌入侵等罪名被逮捕进来的。
但是少了福山藩的那名番头!
“怎么福山藩的那个没有被逮进来?”忠右卫门小声询问,让江川英龙去打听一下。
江川英龙老旗本了,在幕府很有几分人脉,没一会子就打听了回来。那个福山藩的番头,在幕府的目付抵达浦贺时,已经在切腹了。日本的文化里面,武士切腹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人家已经开始了,你就不能够上去阻碍他同樱花般迅速的消逝。
所以目付们回来的晚了一些,都在现场围观那名番头切腹自杀。然后验明正身,将死亡报告送交幕府。
好家伙,在幕府法度里面,一个人一旦切腹,那么就等于完全承担起了罪行。而且是光荣的承担,死了以后家属和知行什么,一般都是不追究的。而且只要有人切腹了,就等于这件事到此为止,彻底了账。
这厮一切腹,倒把阿部正弘给摘了出来!
“福山侯真是好算计!”忠右卫门没想到阿部正弘手脚居然这么麻利。
不过想想,阿部正弘好像手脚一直很麻利的。之前延命院一案的时候,当天晚上就藩邸大火。烧的那叫一个干净啊,连渣渣都不剩。
历史上面对黑船来航,也干事非常麻利,转头就宣布我没办法了,现在向全社会征求应对意见。总归就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货真价实的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他二十五岁就担任老中,凭的可不光是血缘。
“一旦滨松侯问罪,你这事就难办了……”重富忠教叹了一口气。
“你们说将军様会相信米国兵船发炮,只是为了致敬吗?”忠右卫门知道面前的两个人肯定不会相信,但是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两人异口同声。
“我从长崎荷兰人处知晓,这外国兵船入港出港时,有时为了表示欢迎或者致敬,会鸣放礼炮。此番我与米国会商,并无不妥之处,米国提督自愿离去。想着应该是为向将军様致礼,才去江户鸣炮。”
“所以这米国兵船才鸣炮之后,即行离去!”重富忠教恍然大悟。
如果美国船是来表达敬意的,那么往后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包括为什么浦贺方面明明谈好了,却突然改变航向去江户。又为什么对着江户放空炮,放完空炮就走。
合着美国人根本没有和幕府要开战的意思,就是来说一声,我走了嗷,下次还来。咱们也算友好交流,常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