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佛说:五百年前的一次回眸,等来今生你从石桥上走过,但使君顾,悠悠我心。
北静荒厄肃凝的立在高阙的石墀上,面对空寂如天籁一般的演武场,内心深处却觉得深邃而恍惚。他修的是道家“尽藏”一脉,所以磨平了心性,但随着儒道佛的兼容并蓄,这些界限也就越来越模糊,衍生出了一种新鲜的思流。适才他想起菩提一叶的世界,顿时领悟出的法门,这些可以完善他的新功法“走井法子”,自号称“宗师之隙”的上岘印重伤了他,并一直将修为停滞不前,如今他得以站立的起,却是托北静府差人送来的一片“冰魄寒栗”,冻结了加剧的伤势,令自身的消耗来弥补久养不愈的虚糜之躯。
这“冰魄寒栗”出至天下盛产茶叶闻名的“茗辕轩”,它的制作极其复杂,自千层寒川下的冰育胚胎取之,结合丹药炼制,过程繁复,非一时三刻能成,而且此药性寒,冻结肺腑,延缓脉络的流通,可谓是世间难求的良药。他本可放手的,硬撑至现在,也是自小养成的偏执脾性,不甘轻易的屈服,但是遗留的伤害还是时刻疲累着他,十分的恼火。
当层层台座分离的阶梯,徐徐如沐的被秋高气爽的晕色所染,留下一丝不及剥离的气势,北静荒厄垂了一下眼睑,捂着额头一阵烦扰。曾今“愚拙大师”过他们盛极易折,当有所收敛,却被一笑置之,直到此刻他们被两大武学宗师所伤,形如危卵,所以不得不在生死存亡的关口,自己把握,他并不是不信任结拜老大甘修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在“小邺”离开后,他能够承担的起这庞大如山河万里的“不世基业”。
“嗯,先生,”不知何时铁铉横来到北静荒厄的身后,他暂代缇骑,担忧着名动宅的兴衰,他这样的人,质朴而务实,若不是眼前的此人曾救助过他的命,否则拿来今日铁血硬铸的他。当他见到站立在台墀上的那位揽尽风华却逐渐摇摇欲坠号称“未销”的人,把一丝隐忧促使他谈及的道,“将‘从戮营’召集入西府城来,铁某觉得欠妥!”
“哦,是你,”北静荒厄伸手扶着台墀边上的白石栏杆,几乎站立不住,如今事态有些严峻,逼迫的他实在是急促,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颓废愠怒的他阵阵的颤栗,闻听有人走过来,发觉是铁铉横,并沉闷的说道:“他和我有过协定,括易一室有难,需不惜一切援手来助,想必现在他们也蓄势待发于城外吧!”
“但愿如此!”铁铉横未曾见过组建“从戮营”的萧从戮,如果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此人的身上,有些不智,但北静荒厄似乎另有所谋,所以不再言语,对着台墀下陆续前来的诸人,眼中闪现一抹厉芒,孤寞的道:“他们又作何安排,这些人无一不是祸乱之辈,没有切身的利益,断然不会轻易的退去。”
“那又如何!”北静荒厄冷峭的巍巍如山,不怒自威的气势,无形间有些僵硬,狠绝的手指在石栏上按压的熨力发白,寒厉如刀锋般犀利的道,“我们又何曾怕过,只是连累了所有跟随我们的兄弟们,他们又何其无辜!”
“呵呵,”铁铉横微微皱皱眉头,不值一哂的笑道,“这腥膻残酷的世道何曾有过无辜,荒厄,你莫不是心存怯意吧。”
“是么!”北静荒厄沉吟片刻,这句“荒厄”是暌违已久的兄弟之间的称呼,也是当初初遇之时救助他之后的亲昵之称,自括易一室成立后,以外室“先生”的称谓来辨别、区分,如今铁铉横再次叫出这个名字,并以示决心,共同的与之进退,那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罢了,我们去见一见,这些魑魅魍魉吧!”北静荒厄一扫颓靡,沉声的道,那种不动如山,岿然间磨铁未销的气势,又瞬间恢复了过来,他并不是怯懦,而是沉淀,到一定的时刻,就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搏,此刻他偏执的脾性又执拗了起来,沿着高耸入云般的阶梯准备往下走去。
铁铉横丝毫也不犹豫,洒脱的一转身,跟随着走了下去,这长达数百步的阶梯,是一条有尽头的路,但似乎也随着时光空匆的沉寂,变得有些不同了,并释然的道:“黄泉路上不冷清,吾道不孤也!”
北静荒厄听着铁铉横悠然的和歌,顿时觉得有趣,并侧耳倾听,闻道:“荒草僻时令,哪有细壤掘新泥,讨啥稻谷子,儿识不及捡颗粒…”
“这是儿歌谣么,是否你的家乡传唱?不知清明时节,路上行人欲断魂,可是想念他们了!”北静荒厄停步在半途的台阶上,突然问及的道。
“原来你还记得他们。”铁铉横没有停下脚步,刚好赶上北静荒厄的步伐,瞧着他隐露苦涩的眉头一皱,知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结,但有所放下的道,“那时我的儿子才六岁,是那般的可爱,他们母子可谓是我世上的一切,如今怕是清明时节,墓碑清冷,坟头上荒草丛生,也没有人去一一拔了。”
此时的铁铉横才是真正的他,不到伤心处,不足以显现须眉的男儿本色,一直以来他都疏忽了这个强硬如铁的人,还是血肉之躯,灵魂不灭,人伦平常,自他追求权力的巅峰,到现在还尚握在手心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会觉得厌倦,果然还是名邺较为洒脱,说走就走,宁愿抛下这一切,也不到头来后悔,所以停留在步阶之上的一番犹豫,直至千头万绪,未曾解释。
铁铉横的背影在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