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扶阿康、乐儿母子上车,他自己跨上的卢,“李大叔”扬鞭驱车,一行人向北疾行。中间偶有小憩,乐儿趴到萧峰耳边悄声道:“妈妈又在给你做新衣服啦,你欢喜不欢喜?”
萧峰猜想阿康定是为了早上那场闹腾而自责,故而另作衣服。萧峰虽说也觉得那场烦扰来的莫名其妙,但他本就是个洒脱之人,倒也没把那事放在心上。如今见阿康为他如此操劳,很是过意不去;有心开解她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一日行到傍晚,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露宿荒郊。萧峰在路旁林中寻一避风所在,生起篝火、又以树枝支起一个吊架。“李大叔”拿了个大竹筒,自一旁的溪流中取得一大竹筒水,挂在火上煮了。萧峰却领着乐儿,在溪边叉鱼捉蟹。
阿康往早先塞好米和腊肉的竹筒里灌上水,便把整个竹筒子丢到火堆里去烧。然后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活从车上拿了下来,就着火光,又忙了起来。之前车上颠簸,她裁剪、缝纫的很是不易,十个指头也不知被扎了多少个针眼。只是她想起因为自己的主意,还得萧峰一代大侠,当众被人取笑,心中便懊恼得很。她跟自己憋了一股子气,非要重新替他改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服不可。
等到夕阳余晖尽去,阿康揉揉眼,才发现腰背早已酸麻了。此时就听火堆里“噼啵”一声脆响,一个竹筒已被烤的裂了开来,顿时竹筒饭的清香弥漫四周。乐儿开心的奔过来,连连叫道,“好香!好香!”
阿康笑着收起活计,用根树枝将烤好的竹筒从火堆里拨出来,嘱咐乐儿道,“别急,现下烫得很。等凉一凉再吃。萧峰将做到的鱼、蟹,要么串了烤上,要么洗刨之后,扔到那个大竹筒里煮上。不一会儿便鲜香之气四溢。
乐儿闻到香气,急得快坐不住了。萧峰哈哈大笑,拾起一个烤好的竹筒,轻轻一劈,竹筒便自烤出的缝隙裂开来,露出里面喷香的腊肉饭。“李大叔”折了两根细枝,剥去树皮,递给乐儿,恰如一双筷子。阿康用巾帕厚厚垫在竹筒下面,让乐儿捧着,免得烫到。三个大人看着这小儿吃得香甜,顿觉露宿荒郊,也是乐事一桩。
夜里阿康和乐儿睡在车上,萧峰将火堆移到一旁,在刚刚篝火烤过的地方打了个地铺。老人家“李大叔”自称“和别人睡不惯”,自去爬到一棵大树上找了个树杈卧着。各人具已睡下,想是旅途劳顿,不一会儿便一派寂然,但闻各人沉沉的呼吸声。
过了半夜,乐儿被恶梦惊着了,吭吭唧唧,扭动不安,阿康忙去拍哄他。阿康拍了一会儿,乐儿却渐渐转醒,却是走了困意,睡不着了。
乐儿享受了一会儿妈妈的拍抚,睁开眼睛,双手捧着妈妈的脸,喃喃道:“妈妈,我想姥姥和姥爷了。您说他们现在好不好?会不会也有坏人去打他们?”
阿康心疼的搂着乐儿,安抚道:“不怕,干娘会照顾他们的。等乐儿长大了,有本事了,我们就回去,看谁敢欺负我们。”
乐乐摆弄着阿康的扣子,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咕哝道,“妈妈,你给我唱个歌吧。我听着,就睡着了。”
阿康见乐儿还是怏怏的,便压低了声音,轻轻地给他哼唱道: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了一定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奇怪:为啥老虎不吃人,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傅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
车里面,小乐儿听了“咯咯”直笑。阿康一边摸着儿子那短的扎不起小辫的茸茸头发,一边想等到有个“厉害老虎”跑到乐儿心里的时候,这小子会是什么模样。
车外面,萧峰听着乐儿梦呓,又听着阿康哼歌。不禁哭笑不得:这个当娘的在教小孩些什么呀?就听阿康低语道:
“傻小子,乐什么呢?你知道这歌里唱的是什么?”
“知道,唱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乐儿得意道。
阿康听了很是吃惊,问道:“这个你也知道?谁教的?”
“师父啊。”
“你师父不是和尚么?在寺里教你这个?”
“师父又不是只待在寺里。有时师父也带我出去,路上就会教我背诗啊,还有很多好玩的。”
萧峰听到这里不禁暗叹:师父本是个全才,出家前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很高。只是我粗鄙不堪教化,白费了师父的许多心思。这个小师弟想来很是合师父心意吧。
有听阿康道:“这歌里唱的是异性相吸。你知道什么是异性相吸么?”
“嗯……就像萧叔叔会来救娘?”
阿康没想到乐儿会扯到这上来,很是庆幸车外萧峰已然睡着,却不知萧峰此时正听了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