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从被子里一边往外扑腾,一边说:“我身上凉,妈妈刚睡醒,这么抱我会着凉的。”
阿康听了,“扑哧”一笑,又问:“那你呢?一大早上跑外面去,不怕冻着么?”
乐儿蹦起来,一拍小胸口,自豪的说:“我们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是不怕!哪像你们女子那么娇弱。萧叔叔一大早带我去练功了,还夸我了呢。”
阿康听了那句“我们习武之人”已是笑喷了,听到后来真不知是不是该打他小屁股——什么叫“你们女子”!太不尊重女性了!
可又实在奈不住乐儿歪缠——这小子又猴在妈妈身边,讲他燕舅舅带他去阿骨打家吃早饭,阿骨打的阿娘给他们煮的粥如何香甜、烤的饼子如何香脆;一会儿又催阿康快去尝尝。
出了帐子,阿康才知道,这一日竟是艳阳高照、分外晴朗的好天。
吃过早饭,阿康给了燕北山五两银子,托他请女真人帮他们起个棚屋。燕北山连忙推了回去,说是在北地,凡事都有他老燕;这钱,还是留给她母子傍身。阿康知道燕北山赚的是辛苦钱,好似在他住的村落里,也养了老的、小的一大家子,哪好意思用他的,奈何实在推不过他。最后燕北山取了二两银子,告诉阿康说,这些用以跟女真人买木材、家伙事儿已是很够了,他们也一定愿意来帮忙的。话还没说完,阿骨打便兴冲冲的跑来找燕北山,拉着他连说带比划,很是兴奋。燕北山和阿康打了个招呼,便跟着阿骨打看料子去了。
原来两年前,闲聊中,阿骨打发现燕北山在起屋造房诸事上很懂些门道。于是便向他请教,在女真人时代居住的山地,该用什么材料、怎么起屋造房子才好。那个时候,女真人居住之所更为原始、艰苦。有依穴而据的,也有在树上起书屋的,诸如此类种种,都是就势而为。燕北山听了也挺发愁的,这深山老林的,少有匠人愿来。想起窑烧砖,怕是不行。就地取材,盖木棚子倒是可为。后来燕北山回家跟他的义父康克己说起此事,老人家听后给出了个主意:山里常有积年的烂草泥坑,类似沼泽,多是坑地多年积了树枝、野草,雨天积水而腐,春时腐地上又长新草,秋末风吹日晒则枯……如此反复多年,便会积出一层又硬又厚的泥草壳子;将百十斤重的斩草铡刀磨锋利了,刀柄上以长绳栓牢,将刀锋立于泥草壳子之上,人在岸上负绳而行,长刀就会如犁地一般,将泥草壳子切开;再将切成块状的泥草砖晒干,便可用来砌墙盖房;这个法子是康克己祖上,在辽太祖刚开始命人建上京城的时候用过的,这种泥草砖,契丹人叫它“嘎垡子”。
后来燕北山和阿骨打转述了这个法子,又同女真人一起,造犁刀、寻沼地、晒泥草砖。如今砖已备了不少,燕北山也来了,阿骨打总算能见识这新的起屋造房之法。
阿骨打早早和劾里钵说了此事,人手、物事都张罗齐了,就等着燕北山领着大家开工。
这深秋的天,若是在别的地方,正是起屋开工的时节。只是这山上冷的早,此时地上早已盖上雪了,建屋就不大容易。只是阿康不知道,在大宋,够小户人家过两三个月的二两银子,在此时的女真人眼里是多么的稀有、贵重!热情爽朗的女真人,不吝惜那漫山遍野都是的木材、物料,更不藏着那股子力气。
准备起屋的地方聚了几十号人,点了大大的篝火,化雪、烤土、和泥。二十几个男人,有的锯木、有的担土担砖、有的打夯……忙的热火朝天。当阿康看着二十几号男丁,在燕北山的指挥之下,半天功夫不到就搭出了棚屋的雏形,阿康简直都快傻眼了。
燕北山搓着双手,憨厚的笑着说:“这高山上,日子清苦。如今又是天寒地冻的,老哥哥的本事,大半使不出来。先给你们娘俩垒个土炕凑合着。等明年开春了,老哥哥再找两个干这活好把势上来,起个窑,烧点砖。那个铺地、垒炕,才像点样子……”
阿康没想到燕北山竟是个全才型的能工巧匠,从起屋到垒火炕,竟没有他不懂的。这也是为啥会有这么多女真男人凑过来起着棚屋的原因所在——大家听着燕北山说的都觉得新鲜,想凑热闹的、想学点本事的都来了。
到了晚上,一个有灶、有炕的屋子竟已搭好了。正屋有两丈见方,沿着西墙铺了整整半个屋子的火炕;火炕连着北侧的灶间,此时灶火烧的正旺。燕北山检查过各处,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虽说这新房子还要烤透、晾干,才好住人,但此时屋子里已是挤满了来瞧热闹的女真人。小孩子围着屋里正中间的顶梁柱子跑跳嬉闹,大姑娘小媳妇的摸着烧的烫手的火炕惊奇不已。当见到这挡得住寒风的、温暖的屋子,莫说女真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觉得留下这一家汉人真是件福气的事,就连大萨满遥望着袅袅炊烟升起都无语了,劾里钵更是在一旁不住口的夸大萨满见识高、这两人果然给族里带来了好处。
接连三天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在干爽秋风的吹拂之中,昼夜不停的旺火烘烤之下,新房子晾得干透了。阿康和乐儿在经历了近一年半的辗转奔波之后,总算有了个栖身之所。阿骨打的母亲和姐妹们送了他们一大块麻布以作祝贺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