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我师父,他心里其实是有人的对吧?都说他一生孤独,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人与他为伴,那个人不是我这个小徒弟,是他青春岁月里开过的花。”
那朵花陪伴他岁月漫长,从青葱到年暮,直到他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保护她,哪怕那朵花有刺,刺有毒。
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瞒着的呢?
梅姨叹了声气,“孽缘啊,林雪慈就是你师父命里的劫。早知有这一天,当初你师父就不该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可是啊,那就不是你师父了……”
“梅姨,我师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还是这个问题,梅姨眼里的老头儿跟副书记眼里的不一样吧?“好多人说他是怪人,我们系里书记也这么说。”她还把副书记说的那两点说给梅姨听。
梅姨笑了笑,“是个怪人!怪老头!”
陈师叔把茶水清理干净,跟她说,“协会那个事啊……这么说吧,易老头这个人最不藏私,别人家手艺师父教一手留一手,总把吃饭本领留着不教,慢慢一代不如一代,但你师父不,总是倾囊相授,当年对那俩货也是这样,但那俩货资质平庸,又不努力,教了也学不到精髓,你师父啊,是想着要把这手艺好好传承下去的,协会对传承手艺当然有好处,你师父为这点考虑起初的确加入了一个协会,但是呢,这世界上沽名钓誉的人也多,你师父进协会以后,看不惯那些人的毛病,最后还被惹毛了,算是挂印走人,从此,谁再叫他加入这协会那协会他都不去了。”
梅姨也道,“看人接活这事也是真的,你师父那牛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又倔又臭!有一回啊,有人请他打一套婚饰,你师父得知,这是给二奶打的,我们那时候,男人在外面找三小还不叫找小三,叫包二奶,你师父得知以后,马上给拒了,任对方出多少钱都不给打!就是这么倔!”
梅姨嘴上嫌弃,眼眉间却透着骄傲,和陈一墨一模一样。
“哎……”回忆的最后,还是化作梅姨的一声叹息,“那事儿一出啊,我们哥几个姐几个,都为你师父感到不平,可是你师父呢,也是中了那女人的毒了,就是不站出来,也不准我们几个说出去,还让我们发了重誓,我们这些人啊,最重的就是誓言。”
陈一墨忙道,“梅姨,不是你说出来的,你没有违誓!”
梅姨把她搂住,笑了笑,“什么誓言不誓言的,不过是君子的自我约束,最重要还是不愿意违背你师父的意愿。你师父啊,年纪本就比林雪慈和陆安平大,人又成熟稳重,虽然只是大师兄,但长兄为父,陆安平和林雪慈更多时候是你师父带着,算是他一手带大,不说别的,就连林雪慈……”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看了看周围三个男人——陈师叔、向挚和小商,凑近陈一墨耳边悄悄说,“就连她初成少女那个尴尬事都是你师父红着脸来求问我怎么办的!”
“所以啊,你师父对他们两个始终有一份复杂的情感,哪怕恨铁不成钢,那也是自己养大的,始终希望他们过得顺遂,心想事成。”梅姨叹息,“只可惜这两混蛋不是人啊!墨囡,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百鸟朝凤裙那个事年代已久,你想用这个事来反击不太可能了,没有证据,就算我们站出去说也是空口无凭。”
陈一墨摇摇头,靠在梅姨肩上,抱住梅姨的脖子,“我想知道真相,并不是要用这件事来反击的,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只是想知道,我师父是最棒的手艺人,惊艳众人的传世之作只有我师父才能做出来,那俩货没这个本事!这就够了!”
“不憋屈?”梅姨反问她。
“憋屈啊!可那又怎样呢?”陈一墨看得很开,“这是师父的心愿,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师父呢,就让师父如愿吧,而且,我相信这世道善恶终有报,恶人自有天收!”
梅姨性子辣,还是不忿的,“糊涂老头!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不说!还纵容出两混蛋来害你!”
“可我还是爱这个老头儿啊!”陈一墨抱着梅姨的脖子蹭。
梅姨被她逗笑,伸手给她整理着鬓边的碎发,“傻丫头!你啊……你师父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收了你做徒弟,这十几年啊,算是他最平静的时光了,幸好有你陪他……”
“梅姨……”陈一墨鼻子酸酸的。
“没事,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呢,我们别的没有,这把老骨头还是能豁出去!”梅姨拍拍她的头。
“嗯,我不怕!”她窝在梅姨肩窝里。
虽是夏天,但并不酷热,沿河的窗开着,夏风阵阵送入,空气里仿佛飘着枇杷的清香。
嗯,正是吃枇杷的时节呢……
见此情形,几个男人悄悄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梅姨和陈一墨。
向挚走在最前面,却在出屏风的瞬间愣住,随后而来的俩男人也愣住了。
屏风外站着的人,是不知何时回来的陆璧青。
尚还拎着行李的陆璧青满脸通红,泪流满面。
屏风后,传来陈一墨和梅姨的对话。
“梅姨,你说,我师父之所以退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百鸟朝凤裙,更多是被背叛伤了心吧?”
“哼!”来自梅姨的不屑。
“梅姨,你说,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偷偷喜欢过我师父?”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
一片嘻嘻哈哈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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